7、死亡副本（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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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咕咕叫着的长耳鸮在高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一个猛子朝那个站在山间高地的男人冲去。
最后优雅地收了羽翼，安稳地在他的肩膀上降落。
“咕咕~”
“心情不错？”
黑暗中的男人一身艰苦朴素的衣服，肩膀上带了个红色的袖章，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黑魆魆的村落。两脚的解放鞋沾满泥泞，大半截裤腿湿漉漉地贴着肌肤，这是他赶在天黑前一家一户通知农户做好抗洪准备时弄脏的，还没来得及换。
“咕咕哒！”
男人侧首，鼻尖在湿润的空气中轻嗅，眉头微蹙，“偷酒喝了？”
长耳鸮圆咕噜嘟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心虚地拿爪子在他的粗布衣裳上蹭了蹭，心道：一定是刚刚在傻瓜蛋那里沾染的酒味，这位老兄鼻子太灵了咕！
长耳鸮姓魏名拜拜，是只略腹黑毒舌的鸟。与一般宠物比起来，它的小心思可能就比较多。比如说现在，它就不想让它的主人发现那个傻瓜蛋的存在。
自从它的主人遇上了那个傻瓜蛋，它的美好日子就结束了。
以前吃香的喝辣的，跑车豪车开着，出差基本也就在都市圈内，哪像现在？一来就是个山窝窝，再一来又是个村窝窝。憋屈死它了好吗？
它最近一直都在深刻反省，自己上回在高速公路上公干时犯的错，如果它当时没有告诉它的主人那个脏不拉几的臭司机就是之前游艇上死里逃生的小白脸，那么它依旧是繁华都市里的鸟界大帅逼。
当魏拜拜含泪在心中默写800字忏悔小作文儿时，一个长相憨厚朴实的村妇打着手电筒匆匆寻了过来。
拜拜鸮立马扑棱一下翅膀飞开了。
“村长，长柱村那边的消息，说是东方水库的堤坝垮啦！现在整个水库里的水全往俺们村泄来了！”
男人转过身来，眉头紧皱，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眉眼却依旧锋利俊朗，俨然是扮相老了几十岁的魏沉梧。
“去，马上组织干`部还有青壮年疏散村民，还有……”他一脸凝肃地领着妇女往村活动中心去。
拜拜鸮瞪着一双溜圆大眼睛，倒挂在旁边松树上，亲眼看着魏沉梧走开后，咕咕一乐，又往山坳坳里飞去。
肖老汉，家住梅塘村，是个50多岁的鳏夫，身下无儿无女，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酒鬼，但为人十分讲义气，靠在红白喜事上吹唢呐养活自己和一条哑巴狗。
前一段时间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村`干`部们天天号召大家做好防洪准备，还给每家每户发了饲料编织袋，交代下去回家做沙包。
肖老汉在梅塘村住了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洪水也不过刚刚到膝盖，压根没把村`干`部的话当回事，今天逮着天晴了，白天去酿酒兼卖酒的小馆子喝了个痛快。然后，回到家，醉倒在地。
沈一白看了眼此时飘在水面上的几个编织袋，心情十分复杂。抛开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不提，他还真想抓着肖老汉臭骂一顿，对他进行一下主题为“防范于未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前瞻性相关思想教育。
但实际上他啥也不能做，因为他现在就是肖老汉，肖老汉就是他。
自从经历过上一次的劫难后，沈一白已经佛了很多，他相信再来几次，他就能达成大彻大悟成就，原地飞升，立地成佛。
但眼下显然有比成佛更重要的事，就脑海里放个回忆杀的时间，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看这水涨的速度，肯定是上游水库蓄洪值满了，水在往下游放，而梅塘村这个地方，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地势极低，极易屯水不出。
照这个进度，恐怕不要一个小时，梅塘村就要完蛋。
楼高的尚且可以往上走，可怜的是肖老汉家是一层矮平楼，沈一白只能淌水往外走，寻找高处避难。
钱财什么的，肯定是顾不上了。再说肖老汉也没几块钱存款，他酿的那几坛酒沈一白也没兴趣拯救，抹黑取了挂着门后边的唢呐，他锁好门后踉踉跄跄往外走。
若是能有幸活下来，起码肖老汉看到的不是空荡荡被洗刷一清的家。若是能再次幸运MAX活下来，沈一白心想，他一定要去拜一拜，消除一下身上的霉气。
别人穿越都是把妹泡汉，王爷小姐，皇上贵妃，怎么轮到他次次都是大型死亡现场，各种天降正义，不要太性别歧视好不好？若是大型生存游戏，他简直要分分钟负五星差评，一点玩家体验感都没有！
今晚不算太黑，月光明亮地铺洒在这个偏僻的小村落里，数道手电光在远处摇晃着，估摸着和他一样是往外避难的。
现在村里留着的大多数是些孤儿寡母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年轻人大多出门就学打工，零星几十户人家分散得比较开，肖老汉住得更偏，一时之间，恐怕没人会想起来捞他这个醉汉一把。
沈一白只能自食其力。
水流静谧无声绕过身边，水面泛着粼粼的银光，瞧着温柔多情，实则要人性命。
沈一白气喘吁吁的撑着根电线杆停了下来，这里早就断了电，完全不存在他之前考虑的电死人的隐患。当他慢慢平息过来，控制住胃里的酒气往上翻涌，可当他想再迈步往前走，身体的四肢却不停使唤了。
沈一白有些慌，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他无法掌控这具身体，似乎原生主人在与他争夺控制权。
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几分钟后，他大致明白了肖老汉的意图——他想要回老屋！
等到两人的意识合一，沈一白重新获得了主动权。他开始喘着气飞快地往回跑，整个人要比之前轻松得多，他隐隐察觉到可能是肖老汉在帮自己。
到了大门前，沈一白憋着气捡起记忆中用来挡门的砖头，然后拼命砸开门锁。
木门刚刚被他拉开一条缝，一条湿漉漉的大黑狗呜呜叫着，划着狗刨式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是与肖老汉相依为伴的那条哑巴狗！
哑巴狗生来残疾，不会叫吠，所以沈一白一直没注意房子里还关了它。一般小动物对灾难的第六感要比人类强得多，像是蚂蚁搬家，鸡鸭不愿归巢等等，而哑巴狗一直陪在它的主人身边，不离不弃，可能它万万没想到会被主人反锁抛弃，也没料到在它绝望之后，主人重新回来接它。
沈一白就着月光，看到了哑巴狗的眼睛里满是水汪汪的委屈，心中内疚不已，同时也感动万分，这一刻，他和肖老汉的情感是共通的，他不觉紧紧搂住了哑巴狗。
哑巴狗两爪搭在沈一白的肩上，激动地用舌头去舔他的脸。
“哑巴，咱先走，逃命要紧。”
对于肖老汉而言，唢呐，哑巴狗，加自己，就是家的所有含义。
这回沈一白顾不得给肖老汉锁门了，此时水已经齐他的胸口了。
他背上唢呐和狗子，艰难地往外走。
四处已是水茫茫的一片，农作物和道路都被洪水淹没，在夜里失去了参照物是十分危险的事，沈一白不敢丝毫懈怠，强打起精神，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往高处摸索。
因为他走得格外的谨慎小心，还要抵抗水流的冲击，速度格外的慢。
沈一白并非梅塘村土生土长，即使调取了肖老汉的记忆，对自己的每一次下脚都充满着不确定。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平坦宽阔，连台阶也是标准高度，可是在乡村里不一样，到处埋伏着陷阱，坑渠农田石阶，充满着未知。
远处的点点手电筒光芒也消失了，到处都是黑魆魆的影，耳边是洪水哗啦啦冲刷过所有障碍物的声响，万籁寂静，活物销声匿迹。
等到洪水冲过他的下巴时，他只能扬起脸朝天走，才能避免喝到脏水。
洪水一泛滥，家家户户圈起来的鸡鸭猪羊基本活生生淹死，粪坑里的屎尿也全溢出来混入洪水之中，可想而知，这水得有多脏。通常是洪水不可怕，可怕的是洪水过后所有水源被污染，疫病泛滥成灾。
沈一白满头大汗，精神的紧绷和体力的消耗，让他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焦躁慌张，他背后的哑巴狗小声地呜咽着，哀哀的声响听得他心酸不已。
沈一白抓紧最后的时间自我打趣，“哑巴，你是狗，我也是，母胎单身狗。”
或许，这场洪水便是他们一人一狗的葬身之处。
这一口气松懈下来，沈一白脚下蓦然踩空！
他应该是方向歪了，无意间走到了小河边，一条平时压根不起眼的小河，此时对于他来说便是万丈深渊。
沈一白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往下掉的那一瞬间，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身体往下坠，心却无限地往上冲！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呼救，便身子一歪，宛如石沉大海，流星坠空，他沉入了水中。
在那一刹那，沈一白松开了哑巴狗。
妈的，老子不折腾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死亡副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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