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4、（四）病况

　　从公司出来，夏远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他的心也阴沉沉的，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大厦台阶。远处是公共汽车站，他慢慢地朝那里走去。
　　从现在开始，夏远就是一个无业游民了。虽然这个词让他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上班前他还自信满满，准备在公司大干一场，没想到眨眼间就遭遇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以很丢脸的方式失去工作。
　　他有点后悔，如果自己早出发一分钟，如果自己不是错过头一班公共汽车……如果……但是没有如果了。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夏远只能无奈而不甘心地接受现实。他现在急需的不是找工作，而是怎么调整好心情，因为他要去医院守候自己的母亲。
　　“妈。”
　　叶元凤在病床上睁开眼睛。
　　夏远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俯身看着她。这是她的儿子，自己和死去老伴唯一的儿子。现在他大了，自己却老了，而且还躺着病床上。这让叶元凤对儿子有点愧疚，都怪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肺。
　　“咳咳。”
　　她咳嗽两声，翻身准备从病床上起来。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夏远按住母亲的肩膀，想要让她多睡一会儿。
　　“都已经下午了，我睡了那么久，已经够了。”
　　叶元凤还以为夏远下班回来了。
　　“现在才早上十点钟。”
　　夏远拿出手机，让她看上面时间。
　　“今天你没去上班？”
　　叶元凤奇怪地看了看他。
　　“我找老总说了你的事，他放了我几天假。”夏远一脸平静，“这几天我就在身边陪着你，找个好医生，仔细看一看你的病。”
　　“你们老板真是个好人，改天要好好谢谢他，“听儿子说这几天要陪在自己身边，叶元凤有点高兴，不过她还是怕影响儿子，“工作要紧，我这病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到这个季节就这样咳嗽。”
　　“你看好了病，以后我们就不来医院了。”
　　夏远安慰着母亲。
　　“二十八床，该交医药费了。”
　　一个小护士带着口罩，拿着输液瓶走进来，看见夏远在病房里就提醒他一句。
　　“知道了，我马上去交款。”
　　夏远答应一声，看着小护士给母亲手臂扎上输液针。鲜红的血液一下从身体里冲出来，和塑料管里的透明针剂混合在一起，然后又在外部压力的作用下，随着针剂缓缓退回到母亲的身体里。
　　夏远在旁边一丝不苟，认真仔细地看着，没发现小护士的操作有错误。他这才放心地给母亲拉了拉被子，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医生，我妈妈的病到底怎么样？”
　　夏远先在住院部收费处补交了医药费，然后在医生办公室找到了主治医生。
　　“现在还不好确定。”
　　主治医生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这让夏远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太年轻了。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
　　夏远看看对方，虽然心里略微着急，但表情还是很镇定。
　　“我们这里是二甲医院，条件稍微要差一点，”主治医生沉吟一下，很坦白地把真实情况告诉夏远，“缺少一些重要诊断需要的器材设备，我建议带你母亲去三甲医院复查一下，这样才能准确判断你母亲的病情。”
　　“那行，我下午就过去。”
　　夏远谢谢对方，要了三甲医院的地址。
　　他没有指责主治医生，无法判断病情也要收纳病人。以前带母亲跑过很多医院，大多也是这样。不是所有医院都具备一流治疗条件，相对来说，这家医院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是他力所能及给母亲能找到的最好医院。
　　主治医生对病人家属还是很热情，没有报上经常提及的那种冷淡。不仅给了他地址，还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有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咨询他。
　　从办公室出来，夏远又回到病房。
　　“怎么去了那么久？”
　　叶元凤没有睡，一直睁着眼睛等他回来。
　　“和医生谈了谈。”
　　夏远告诉她。
　　“医生怎么说？”
　　叶元凤也想知道自己病情。
　　“还要继续检查才能确定，下午我们去另一家医院看看。”
　　夏远一边看着还剩下一半液体的输液瓶，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怎么还要去其他医院？”
　　叶元凤有点不理解。
　　“有些诊断设备这里没有。”
　　夏远只能告诉她实情。
　　“这是什么医院，什么设备都没有就让病人住进来，太不负责任。”
　　叶元凤立刻不满意起来。
　　正好主治医生走进来查房，听见叶元凤说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夏远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这不关医院的事，”夏远心说这是国情，“你这样说医生会不高兴的。”
　　“我又没有说他。”叶元凤埋怨了两句，还是停了下来，她不想给儿子惹麻烦。想了想她还是有点不甘心，“要不我干脆出院算了，反正这也不算大病。”
　　“这怎么行，你的病还没有确诊，”夏远耐心劝说母亲，“这样出去以后还得来，还不如一次把问题检查清楚。”
　　“也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都是我的病害的。”
　　母亲气愤地拍着自己胸口。
　　“你别担心这个，我挣的钱足够你看病。”
　　夏远急忙按住她的手，知道母亲担心钱不够用，笑着宽慰她，让她放心。守候着母亲输完液，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去食堂打了饭，母子俩就在病床前的小柜上对付完了午餐。
　　“我还是不去。”
　　吃完饭，本来说得好好的母亲又突然变卦，不想去三甲医院了。
　　“就这一次，下回我肯定不会去了。”
　　夏远又费了一番唇舌，再三对她保证只是很简单的检查，花不了多少钱，母亲这才松了口。
　　出门打了个的，夏远又惹来母亲一顿埋怨，他只能低头听着母亲唠叨。他不想带母亲去挤公共汽车，本来老人家的身体就差，这样来回折腾怕她身体无法承受，但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
　　到了三甲医院，人很多，排队挂号就花了很长时间。他在那里排队，就安排母亲坐在一边长椅上休息。拿到挂号单回到母亲身边，她却和旁边一个中年妇女聊得火热，夏远有点奇怪地看了那个中年妇女一眼，心想没听说母亲在这里有什么熟人。
　　“你们聊，我还有点事。”
　　中年妇女看见他过来，就对母亲说了一句离开了。
　　“这个女人是谁？”
　　夏远问道。
　　“今天我们遇到好人了。”
　　叶元凤没有立即回答，却神神秘秘的把儿子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什么好人？”
　　听到这句话，夏远警惕起来。
　　“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她的家人也和我一样肺上有毛病，在这家医院一直没看好。后来有人介绍了一位神医，病一下就看好了，还花不了多少钱。她是和我投缘才告诉我，巧的是，那位神医离这里不远。”
　　叶元凤喜滋滋地说道。
　　“妈？这话你也相信？”夏远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人是骗子，专骗来这里看病的人，我不是告诉你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吗？”
　　“骗子？不像啊？”
　　叶元凤回头看看，那女人还没走远，看那女人脸上一副亲切忠厚的笑容。
　　“骗子又不会把字刻在自己脸上，”夏远拉了拉母亲，“不要理她，我已经找了一位名医给你看病。”
　　远处，中年女人一直偷偷观望着这边，见母子俩没有上当的意思，转眼间又凑到另一个病患身边去了。
　　在三甲医院待了几个小时，照片，核磁共振，检查了几项二甲医院没法检查的项目。本来以为马上就能拿到结果，可是医生告诉夏远在这里等着也没用，结果要几天后才能出来。他只好带着母亲回原来的医院去了。
　　好在三天后拿检查结果很顺利，也没有排队，他很快把结果拿回来交给主治医生。
　　“情况不是很乐观。”
　　见到结果，主治医生肯定了自己以前的想法。
　　“她的病很严重吗？”
　　主治医生的第一句话就让夏远站了起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主治医生轻轻按了按他的不算宽阔的肩膀，夏远的心，一下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