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魂》檀居

3、三

　　楚诗辞这几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吃饭也不睡觉，只是呆呆地坐着，有时候陈子江他们觉得楚诗辞是没有灵魂的，他们说吃饭，楚诗辞就机械地拿起筷子往嘴里塞，其实什么也没吃进去，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他们几个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昨天陈警官说上面非常重视这个案子，检察院提起了上诉，已经由高级人民法院受理，由于嫌疑人供认不讳，所以下周大概会开庭审理。另外今天是楚诗辞父母他们的头七，前两天在公安的帮助下，已经将尸体火化并葬入了公墓，陈警官说今天楚诗辞的二舅会去墓前忏悔，所以让楚诗辞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呵，早就准备好了。楚诗辞听到这里多日来混沌的目光也有了一丝清明。就怕你不来呢……李贵军！
　　楚诗辞一行人到墓前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有一些亲朋好友，还有一些有记者也有不认识的普通群众，这个案子到底没瞒过去，在网上掀起不小的风浪，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情的走向，毕竟多少年没有过这样一个新闻，把自家人灭了口，听着十分稀奇。不过这一切都与楚诗辞无关，他只是沉默着走到家人的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给他们烧了些银钱，最后跪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呆。
　　楚诗辞在想些什么……他看着墓碑上的爸爸妈妈姐姐弟弟，想到小时候，他生在中间，虽是个男孩却也是家里最难过的几年，爸妈都很忙，便把他放在外公外婆家里，记忆里外公喜欢钓鱼，经常带他去村子附近的小河里钓鱼，回来就炸了给楚诗辞吃，味道楚诗辞已经忘记了，记得的是外公总是逗他，逗他说“小辞，你就跟外公姓吧，你爸妈可是不要你了”，可到底什么是不要你了，年纪小小的楚诗辞听不大明白，只知道外公笑，他也跟着笑，外公笑完就会摸着他的头说，干脆叫哆哆好了，你看你笑起来身上的肉直哆哆。外婆是个普通的妇女，晚上会抱着他睡觉，讲故事，看着自己的目光异常慈爱。小时候的楚诗辞什么都不懂，一有事只会找外婆。
　　再后来楚诗辞爸妈把楚诗辞接走了，那个时候的楚诗辞已经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但是他不喜欢，他想回去找外公外婆，爸妈告诉他，他长大了，要开始上学了，不能只找外公外婆了，小小年纪的楚诗辞不太懂，却也知道听爸妈的话，乖乖去上学，从来不哭。后来他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虽然有些小打小闹但是并不影响感情，所以他还是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会落在他们身上。
　　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楚诗辞也从回忆里出来了，冷眼看着被人压着走过来跪到墓前的李贵军。
　　李贵军一脸横肉，后脑勺上有块疤，听说是被人砍了脑袋，命硬没死，楚诗辞从来看不上这个二舅舅，喜欢惹是生非不说还经常惹外公外婆生气，有事没事还喜欢到自己家借钱，说实在的，李贵军的三个孩子都算是在自己家长大的呢，李贵军经常不着家，剩个二舅妈不得不起早贪黑，家里孩子没人照顾，放假时就送到楚诗辞外公外婆家里，上学时大半时间都是在楚诗辞家过的，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上的人，楚诗辞又怎会看得起他。
　　“你很恨我吧？”李贵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嘴里却是跟楚诗辞说话。
　　楚诗辞并不想搭理他，只冷眼看着。
　　“呵！不过你恨我又如何，还不是不能把我怎么样，落在警察手里，干脆利落的一枪，我一点痛苦都没有，黄泉路上有他们陪着，我怕什么！”李贵军无所谓的态度惹得邹小凯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被眼疾手快的祝耀拦了下来，他们三个看到李贵军这样哪能不气，只是却不好出手。
　　楚诗辞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墓碑，嘴角一抹冷笑：“呵，你是该感谢这些警察，要不是他们，你觉得你还有命跪在这里，”楚诗辞突然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李贵军，“若不是他们，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在乎！”
　　李贵军阴狠的眼神看着楚诗辞，良久，突然大笑起来，等他笑完发现楚诗辞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继续看着墓碑。
　　“你知道吗，我有多恨他们，是他们抢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要让他们断子绝孙！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也没留，不过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留下你？”
　　楚诗辞并不理会他，闭上眼问了一句：“你杀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哈哈，你没有资格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罢了。”
　　楚诗辞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什么意思，他说的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你没资格恨我，因为你不是我姐跟我姐夫的亲生孩子，你是我姐买来的，还是我给牵的线呢，卖你的那人贩子说你爸妈把你卖给了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猜想不过就是因为过不下去，家里孩子又多，才会卖掉一个。”
　　说到此处李贵军低声笑了几声，看着前面摇摇欲坠的身影，并没有因此生出几分怜悯，翻到眼里浮现几分快感。
　　“那你又知道我姐为什么买你吗？我姐当时刚刚失去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为了宽我姐的心买了你，我姐看见你，虽然觉得你可怜，不忍心再把你抛弃，但是我那个小侄子刚刚去世，她伤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有时间照顾你，只好把你放在我爸妈那里养，过了几年我姐心结打开了，才有把你接过去的，呵呵。”说到这里，李贵军已经出现疯狂的神情，他两眼充血，被人压着却还不停挣扎，“所以说，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呢，这不过是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操心，哈哈哈哈哈……”
　　突然听到这么一串话把邹小凯他们给打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贵军已经被警察带走了，陈警官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回过神来就赶紧让人将李贵军带回去，自己去看看楚诗辞，只觉得这孩子的命怎么这般不好，唉……那头邹小凯他们已经把楚诗辞扶起来了，陈警官就看楚诗辞借着力站起来，脸色实在不好，刚想说话，就见楚诗辞吐了口血，这可把他们吓坏了，赶紧背起楚诗辞塞进警车，一路开到医院，找急诊科的医生，医生检查了检查，说是气急攻心，吐了口淤血，不要紧，只是最近不要让病人情绪太激动。这才让陈警官和邹小凯他们放下心来。看着病房里的楚诗辞，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楚诗辞是半夜醒来的，他知道邹小凯他们包括陈警官都在，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平静，怪不得，怪不得外公总叫他多多，原来是多余的多，怪不得外婆总是对自己更特殊一些，怪不得爸妈旅游从来不带上自己……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个外人。楚诗辞不能接受，他很想歇斯底里的哭喊，却怎么都流不出眼泪，原来泪流多了真的哭不出来了
　　陈警官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楚诗辞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诗辞…”
　　楚诗辞没有动，只是嗯了一声，陈警官看他这样，也并不好说什么，刚想走出去买点早餐，就听见楚诗辞说：“陈警官，我想回家。”陈警官点了点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