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花归处》墨青石

4、意外

　　早晨听着凌柯慵懒语音醒来的苏清岩元气满满，揣好论文初稿向崔千煞办公室进发，将自已武装成了一个“抗揍”（抗骂）的“胖子”。
　　但一个电话却将一早的愉悦心绪搅成一沟洪水。
　　“清岩，奶奶她快不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一下吧······”电话那头的父亲语气唯诺。
　　夏日炽热的阳光冷得像冰。
　　“什么叫快不行了，上周我不是还跟奶奶通过话吗······”
　　“你奶奶不肯让我们告诉你，其实上周奶奶的情况就有点恶化了。但她说会要影响你读书，你现在快毕业了肯定很忙······”
　　清岩看着台阶上铺洒着的几梯阳光，不知道该对电话那头说些什么。想流泪，却莫名流不下来。
　　“我今天下午就坐车回去，”清岩踏上楼梯。“奶奶在你旁边吗？”
　　“她在病房里，昏迷着，醒不过来······”
　　“爸你把电话放在奶奶耳边一下，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好，”苏父推开门走进病房。他对自己的女儿向来很放心。
　　苏清岩听见那微弱的呼吸声，知道电话已经被放在奶奶耳旁了。
　　“奶奶，”刚刚在跟父亲说话时还算镇定的声音却突然抖得不像话。
　　“你等我回去哦，等我回去了······再走。”
　　凌柯开完一天的会，看着手机里苏清岩九点四十发过来的那条语音，忍不住又点开听了一遍。
　　“早安，抱歉啊昨晚睡得比较晚所以没看见你微信。我以后会尽量早一点的~”
　　女生柔和的声音尾音稍稍上扬，将她的好心情展露无遗。
　　嗯，想她了······
　　于是又点开听了一遍。
　　唉，怎么就不能主动也发条什么给我呢······
　　凌柯叹气，敲出一行字。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这边刚开完会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
　　然后凌某人坐在他的加大版豪华躺椅上闭目养神片刻。等睁开眼来，却不见回应。
　　难道睡了？看着墙上指向九的时针，凌柯暗自思忖。没理由啊，这个时间段她一般在宿舍吧？按照苏清岩的回复速度应该差不多看到信息了呀。说不定有点什么事情耽搁了？
　　再等等。
　　凌柯打开电脑看起了一份报告。平时十分钟能看完的东西今天愣是看了三十分钟才看懂对方在讲什么。
　　却仍是没有回应。
　　已经九点三十五了。
　　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里凌柯更加坐不住了。这时屏幕亮了。
　　-啊刚刚有点事情没看见。宵夜就不吃了，我现在不在学校。
　　不在学校？
　　-那你现在在哪里啊？我下班了，可以去接你。
　　苏清岩刚敲出“不用”两个字，病房里的机器却突然作响。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抢救声、命令声、啜泣声······苏清岩退出病房，怔愣地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手机无力地垂在一旁。
　　真的就这么忍心离开我了吗······连自己病得这么重都不肯告诉自己，但其实考试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啊，更重要的是你啊，可你却不告诉我让我有个陪伴的机会吗······
　　一声“节哀”，裹着那瘦弱身躯的白床单，床单下略微凸起、没了鼻息的鼻尖。
　　苏清岩刚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神志不清了。喃喃呓语着什么，却听不清。苏清岩走进病房，听到床上的老人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岩岩，岩岩······”
　　苏清岩俯在奶奶耳旁，颤抖着轻声说道，“阿嬷，我回来了······”可是床上的人并没有睁开那双慈爱的眼睛。
　　想着那时手里握着的那双手，苏清岩紧紧抓着手机，似乎攫住什么不肯放手，只是掌心的手机太过光滑，没有那皱巴巴的皮肤的温度了。
　　突然掌心的手机震了起来。苏清岩划开屏幕，泪水早已将眼前模糊得看不清屏幕上的名字。
　　“苏清岩，你在哪里？”凌柯熟悉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刚刚怎么一直不回我微信，没事吧？”
　　“凌柯，”声音出了口，不出意外的沙哑和浓浓的哭腔。
　　凌柯的心立马悬了起来。“你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我现在去找你！”
　　“我在老家······”
　　凌柯走出办公室，立马叫司礼安定下了最快那班去苏清岩老家的高铁。
　　“最近的那班只剩站票了，”司礼安抬头，询问的眼光看向凌柯。
　　凌柯点点头，不敢说话，耳朵紧紧靠在听筒旁，只怕一时不注意而对方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告诉我？”凌柯关上办公室的门，语气缓和下来，耐心地等着那边的回答。
　　苏清岩无力、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隔了一会儿终于传来。
　　“奶奶走了······”

　　站在走廊上，看着人来人往，凌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苏清岩的家庭，就自己的了解来说，有点复杂。
　　好吧，自己的家也不比她家简单······
　　苏父苏母当年北上打工，留下小清岩给奶奶抚养。
　　一去就是八年。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家来看看，走的时候只剩小清岩在房中默默哭泣。
　　而父亲从第三年开始，每次回家，身边的女人就不停地换，直到第七年才定了下来。
　　因为有了孩子了。是一个男孩。
　　在第八年的时候，父亲接清岩北上。
　　也不能说是这个“后妈”对她不好，只是这个家庭已经无法让她再融入，毕竟空下的八年光阴是不容易修补的。为了不让父亲和后妈讨厌，清岩一直努力学习，做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谁看到苏清岩，都会羡慕地跟她的父亲或是后妈说一句：
　　“噢哟，清岩真是太好了。你们真是白捡了这么个好闺女。”
　　清岩每次听到这些，内心都忍不住一颤。
　　白捡的啊······
　　就这么客客气气地直到大学。
　　看着窗外闪过的田野庄稼，凌柯想到小学毕业那个暑假，一天中午，班主任约了所有同学们出来一起吃了个饭。
　　他偷偷抱了两罐啤酒，拉着苏清岩跑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你怎么还拿了啤酒？”苏清岩被吓到，“你会喝吗？”
　　“啰嗦，”他塞了一罐在苏清岩手中，“喝不喝？”
　　沉默片刻，苏清岩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诶你别那么急啊，”凌柯倒是被她吓到了，稳了稳她的手。
　　也是那罐啤酒下去，有些醉意的苏清岩才絮絮叨叨出自己的事情。
　　看着神情有些淡漠恍惚的苏清岩，凌柯也说起了自己的家。
　　只不过······等说完回头一看，苏清岩已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当真是头疼啊······早知道不让她喝酒了，等会儿抬回去的时候肯定要被班主任骂。
　　“列车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
　　一出高铁站，凌柯就打了辆的士去医院。
　　“你好，请问······”刚想问急救病房在哪里，凌柯就看见走廊上靠着一个人。
　　是苏清岩。
　　不想听到让人疲惫的哭声，苏清岩便来到走廊，闭着眼睛放空脑袋。
　　猛然间被包围的空气涌来，还没回过神来，苏清岩已经被凌柯拥入怀里。
　　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声音突然哽住，原本以为不会再哭了。
　　“现在怎么样了？”凌柯松开苏清岩，掏出纸巾，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
　　意识到太亲密了，苏清岩伸出手推开一点距离，自己拿过纸巾擦了起来。“看爸爸的安排，估计要回乡下出殡，之后火化。”
　　“嗯，”看着眼前明明流着泪却仍带着理智的苏清岩，凌柯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怎么就不能多依靠我一点呢······
　　“我过来陪着你，”凌柯看着眼前人，认真道。
　　“其实你不用······”话未说出口，看着凌柯的眼睛，苏清岩突然说不下去了。
　　“也好，但是你明天肯定得回去吧，公司还那么多事儿。”
　　“没事儿，我明天下午再走也行，”凌柯轻松道，“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凌柯人呢？”蒋树忍住砸他一柜子手办的冲动，表情憋得甚是辛苦。
　　“凌总昨晚订了去XX市的高铁票，说今天下午再回来，”司礼安淡然道，对蒋树这种面部抽搐、情绪激动的情况明显已经见怪不怪了。
　　“哦？今天下午？”
　　丫的，为了媳妇儿弃兄弟不顾！
　　十顿火锅才可以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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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凌同学去找媳妇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