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学霸II》想雨

12、天终于亮了

　　12章

　　最后一次铃响，安静的校园骤然热闹起来，各种欢呼鬼叫不绝于耳，夏戈随着闹哄哄的人流回教室，考试的时候他全神贯注，这会忍不住有些担心，拿起手机，上面静静躺着一条信息——

　　【夏小姑：考完速来市医院】

　　夏戈心脏猛地一跳，看了眼周围，欢呼雀跃的身影到处蹦跶，没人注意到他，吸了口气 ，拔腿往外跑。

　　校门口人群黑压压一片，好多家长拖家带口翘首以盼，已经团聚了的哭的笑的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夏戈猫着腰灵活地从里面钻了出去，上了最前面一辆出租车，跟师傅说去车站。

　　坐着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轻轻抖着。

　　县城到市里走高速要一个半小时，等班车的时候，夏戈提着心，攥着手机，打开又放下，犹豫好一会，才把电话打出去，小心翼翼道：“姑，我考完了，姑父情况怎么样？”

　　那边有些疲倦：“不知道，你来了再说吧。”

　　说完就挂了。

　　不知道？

　　夏戈眉头皱得更紧了，盯着手机，磕磕盼盼编辑了一条信息：小姑别太担心了，市医院的医疗条件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边一直没回。

　　一个多小时，夏戈坐立不安，想着爷爷在那边陪着小姑，心底稍微松了一点。

　　好不容易熬到地方，夏戈望着几栋大楼，一边跑一边打电话问，“我到了，你们在哪？”

　　小姑好一会才接，那边有些吵，泄出一声呜咽，过了几秒，“最上面。”

　　夏戈心底一沉，掉头跑：“急诊科最上面吗？”

　　又过了一会，“……不是，住院部，顶楼。”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夏月春的哭声一下灌入耳中，夏戈的呼吸突然颤了一下，懵着脑袋穿过走廊，奔到电梯口。

　　不知怎么，这会一个乘坐电梯的都没有。

　　摁下19楼。

　　上升的时间缓慢又煎熬，两边都没有挂电话，夏月春断断续续的哭声随着电梯上升信号阻隔断了，夏戈第一次直面亲人突然离世，脑袋有些空白。

　　“叮”的一声，终于到了。

　　小姑的背影他很熟悉，连衣裙和大波浪卷，正拉着医生，抹眼泪颠三倒四地说：“我不相信，他之前身体那么好，平时一点小毛病都没有，我们送过来，你们医院的条件我也相信，可怎么这么突然，我真的不相信……”

　　旁边一男的也帮腔道：“你们救不过来，可以通知我们转院，转到省里京城都行，我不差这点钱，夏戈来了，你看看这娃，刚考完试，跟老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夏戈望着中气十足的姑父，钉在原地，脸色唰的白了。

　　仿佛有人钻进他脑子，敲响一口大钟，“嗡”的一声，敲断了他跟外界的联系。

　　他听不见小姑跟他说什么了，也听不见医生是怎么解释的。

　　不可置信的茫然和惶恐已经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连开口问的勇气都没有。

　　夏月春夫妻跟医生说了挺久，他就茫然地在后边站了多久。

　　他不解，早上笑眯眯送他出门的老人，就在他到医院的前一分钟，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后，医生说遗体不能长时间停留在抢救室，需要送到太平间。

　　六月的天气，夏戈肺里吸进去的都是彻骨的寒气，

　　夏月春已经接受事实，缓过来了，才把夏戈拉到一边，“你考试考完了吧？你爷爷走之前，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中午就不让我说。你也这么大了，以后好好读大学，也算对得起他……”

　　夏戈突然转头。

　　泪水滚滚而下。

　　夏月春跟他叮嘱完了，走到一旁等着医生运遗体出来。

　　夏戈抹了几把眼泪，跟了上去。

　　那双盛满慈祥和笑意的眼睛永远闭上了，温暖的手掌已经冰凉。一张白布，隔着天堂和人间。

　　太平间的门关上，夏戈就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再也不会有人拉着他的手回家。

　　他再也……没有家了。

　　夏月春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脾气就上来了：“你不回来？！夏月树，骨灰明天就会送回去，你要全村人都知道，咱爸死了连灵牌都没人端，你，你真是做得出来……”

　　她老公暴脾气：“他妈的不回来算了，几个堂哥都在家，到时戳脊梁骨骂的又不是别人。我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问什么时候来拖人？”

　　夏月春冲他撒气：“拖什么拖？你急着投胎？”

　　“好好好，我急我急。”

　　夏月春：“你给大哥打点钱过去，家里场子搭好，帮忙的人请着，临到头，我一个嫁出来的姑娘操持丧事。真是气死了。”

　　“我去买套寿衣，难道就这样送去殡仪馆吗？一个个的，都靠不住。”夏月春数落完了，把夏戈拉着，“走吧，去给你爷爷选一套衣服。”

　　夏戈很久没听到夏月树这个名字了。

　　记忆里，只有他毫不留情地一脚：“野.杂.种，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浪费老子这么多粮食，滚！别再让老子看到你！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时候他才多大，小学一年级。

　　被自己的父亲这样打骂，还受了冤枉，又怕又委屈，哪里还敢进那个家门。

　　他小时候并不是淘气的性子，只因班上的人取笑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爸妈不要的坏孩子，他气不过把人家小孩打了，打到了鼻子，鼻血流到衣服上，看起来很吓人，老师喊家长。

　　夏月树暴跳如雷，把他赶出了家门。

　　后来他细想，他被爷爷捡回来的时候，夏月树夫妻俩已经结婚三年了，三年没有孩子，都以为不能生，养了他几年后，突然得了自己的孩子，不想养他了。

　　那天晚上做木工回家的夏爷爷知道此事，又气又急，喊上全村的人打着火把电筒帮忙找孩子。

　　找了一夜，才在学校旁的狗窝里找到。

　　正好母狗下了崽，夏戈和两只小奶狗睡在一起。

　　母狗见了人，凶狠地叫着。

　　夏爷爷当时就骂夏月树畜生不如。

　　也就是那一次，夏月树和夏爷爷决裂，带着妻儿出去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个电话一分钱也没有回来过。夏戈这些年读书，都是夏爷爷以前做木工攒下来的。

　　当年的事，竟让他记恨了这么多年。

　　天终于亮了，是无数高三考生开始狂欢假期的开始，夏戈坐在医院冰冷的长凳上，等着医生上班，办理手续后再去殡仪馆领爷爷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