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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车队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从此处已经入了大唐,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有许多商队,至此再往下的路途都十分安全了,日上中天,车队停了下来,开始搭土灶做饭。

      白初坐在车辕上晒太阳,路上积雪未化,小安穿着新衣服跑来跑去地玩雪,中途被武哥一只手拦住捞了起来,抱着在白初身边坐下。武哥摘下头上的旧毡帽塞给小安玩,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这小娃娃命真大,前些日子还病得要死要活的,我还以为你要白花钱了,今天就他娘的能跑能跳,你看这小脸蛋圆溜溜的,也有肉了。”

      他粗粝的手指掐着小安的脸上的嫩肉,小安皱起脸,大黑眼睛里可怜巴巴地蓄满了眼泪,白初伸手把小孩抱过来,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疼痛的脸,武哥道:“这孩子,这么多天了又不哭又不叫,也不说话,该不会是个哑的吧?”

      白初摇了摇头,伸手擦干净小安额头上的汗,说:“他嗓子没事,病糊涂的时候也叫过两声,我让医生瞧过了,他说可能是受惊过度,一时失语了,还好现在年纪小不记事,以后慢慢就会说了。”

      武哥安心了,大手温柔地抚着小安的脑袋,咧嘴笑道:“你这小娃娃,以后可得对你阿爹好,你以前命不好,可你被你阿爹救了,以后的命就好了,乖娃娃,不怕了啊。”

      白初笑笑,两只手握住小安的小手,小安抬起头,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白初。武哥看着眼前这一副其乐融融的亲子图,忽然架起了腿,虎着脸冲白初说:“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如今还没成亲就做了阿爹,等你以后成了亲,有了自己的亲娃娃,可不能对小安不好。”

      小安那日被白初抱着回了客栈,全商队没人不笑话白初傻的,花一两银子买回来一个病得要死的小娃娃。白初闷着声不理他们,只花钱让小二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治,这一个多月的行程里更是每日亲自煎药照顾着,还花大钱买上等的补品给小安养身子。商队的人眼看他花钱如流水,一个个心疼地直骂娘,好在小安够争气,病很快好了,人也慢慢养得圆润起来,穿上一身新衣裳跑来跑去,圆敦敦地可爱极了,眼睛圆溜溜地透着讨人疼的傻气,又不哭不闹,实在是看得人心里欢喜。商队的人家里都有孩子,一个个越看小安越喜欢,得空了都乐意抱着逗他玩儿,反倒开始羡慕白初有这般乖巧可爱的儿子。

      白初正指着四下里能看见的东西教小安说话,闻言笑意淡了几分,道:“我不成婚。”

      “看看,当爹了还说糊涂话,你可别带坏小安。”武哥道:“娶不起婆娘的人才说这种丧气话,普通人哪有不成婚的?男人就得成婚,家里养着婆娘娃娃干起活来才有劲儿,不然人一辈子累死累活的,到老了干不动了,成日里拖着椅子坐在墙根儿晒太阳,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初指了指怀里的儿子:“我有小安。”

      武哥看了眼小安,又看了眼白初,抬手又是一巴掌:“儿子和婆娘能一样吗?你让小安陪你睡觉暖被窝啊?!臭小子!”

      他劈头盖脸地骂了白初好一阵子,才道:“你武哥是个普通人,就觉得人嘛,得有个家才像话,有个婆娘有个娃娃,年节里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热热乎乎的,这日子才有奔头。普通人这一辈子短着呢,心里总得有想守着的东西,才不会胡乱度日。”他拍了拍白初的肩膀,笑道:“小安总得有个娘。”

      白初闷不做声,过了好一阵子,才转头看着武哥道:“我听人说过,成婚要和自己爱的人才行。”

      武哥被他说得一愣,看着他像是看见鬼一样,错愕地失声大笑道:“你可真是个傻娃娃,这世上哪个媒婆能干那么巧的活计?难不成这天底下一对对夫妻全都得相爱了才能成婚?成婚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哪他娘的看什么爱不爱?你瞧咱队里的小六子,同他家里婆娘成婚前都没打过照面,日子不一样过得红红火火的?这成婚过日子还是得看人,娶一个贤惠的婆娘,自己也得肯干,挑得起养家的担子,日子自然就过得好了,情情爱爱又当不得饭吃,咱可说不了这个啊傻兄弟,这些都是话本里的东西,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才说这些玩意儿吃饭呢。”

      白初怔愣着说不出话来,武哥也懒得搭理他这憨货了,说完就跳下车,抱起小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步跑了起来:“走咯,伯伯带你骑大马!”

      小安高兴地咧着嘴笑,两只手一张一合地在空中乱抓着。白初看他俩玩了一阵子,眼神渐渐空了,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眉心,指尖的凉意一路透了进去,他垂下眼看着路边的积雪出神。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知是因为他废了,还是因为那一分元神已经归还原主了。

      一路的残血很快又被风雪掩盖了,祁澋冷着脸走在前方,握着苍冥的手依旧很稳。剑身上的血已经凝成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完全盖住了苍冥原来的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在没有走出这座山之前,在祁澋还没有完全恢复实力之前,即便亲眼目睹过在这条路上曾经扑上前去的那些队伍逐一全军覆没在那把剑下的惨烈,他们也不会就这般轻易退走。

      这群专门留在最后的猎人最可怕,他们的耐心和经验是在寒荒的风雪中经历过无数次拼杀才锻炼出来的,所以很清楚地知道最好的抢夺时机绝对不是半山腰,而是在将要离开压制范围的山麓。眼前的猎物已经被之前的数次围攻消磨的疲惫不堪,身上受的伤更是不轻,令人安心的实力慢慢恢复的同时也也在摧毁着之前刻意培养出来的警惕,当这两者平衡到某一个临界点时,才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当然也有可能失败,毕竟祁澋之前所展露出来的强大在他们过往见过的采药人中十分少见,但这桩生意本就是这个样子,能采到药的没有一个不是强者,硬点子几乎是一碰一个准,只是卖药能赚到的钱完全值得他们去冒这个险。

      终于,一直在前方稳稳地走着的人影身形微滞,即便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也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等候良久的猎人们握紧了手中的刀,而祁澋持剑的手也果不其然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贪婪和恶意肆无忌惮地从他们的眼睛里宣泄出来,紧随良久的药贩子们如同恶狼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前方那道染血的孤单身影,奔在最前的那把刀尖很快便要触及祁澋了,握刀者和紧随其后的那些药贩子还不及兴奋,便清楚地看见了祁澋骤然稳住的手,和他微侧向他们的那张脸上,比寒荒风雪还要冷上几分的眼睛。

      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已经救不了他们的命了。

      苍冥的剑刃割开了他们的咽喉,一蓬蓬被剑刃带出的血花在寒荒冰冷的风中凝固,那层附在剑身上的血色的冰也融进了热血之中,重新在尸身上凝结出鲜艳的冰花。

      侥幸跑的慢了些的药贩子全都停住了脚步,恐惧在他们眼中凝固。

      地上还有他们没死透的同伴,祁澋抬脚踩着那些还在抽搐的身体,朝那群幸存者走去。他的脸上沾着血,发上沾着血,月白色的斗篷上也沾着血,可他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是附着一层血冰的长剑,他脚下踏着还未死透的尸体走向幸存者们,比天底下最嗜杀的恶鬼凶魂还吓人,轻易就击垮了这群在刀尖上添血过活的猎人,他们用着比冲上前时要快得多的速度向山中奔逃而走。

      逃命的速度总是要快过抢钱的速度的。

      祁澋没有追上前去,因为没有必要,他只是站在逐渐冷透的尸体上,用冰冷的眼神目送着那群人远去,一直到跑得最慢的那一个也已经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他才从尸身上走下来,朝山外走去。

      和灵气的联系恢复的虽然慢,但到底是恢复了。可走出那座山之后,祁澋还是没有停下,他依旧握着苍冥,任由寒荒的风胡乱地吹着他的长发和斗篷,他也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直向前走,一直走,直到除了自己再也感受不到周围有别的活物时,他才停了下来。

      苍冥终于被收起来了,祁澋看着天上灰暗的雪云,无数随风飘落的雪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悄无声息地扑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就这样睡着了。

      风雪如同掩埋过去无数倒在寒荒的死尸一样,迅速而驾轻就熟地互相配合着盖住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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