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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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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半夜谁也没睡,直到天光大亮,木槿才从房里跑到廊下去接癸苡。
彼时癸苡正扒着廊柱看雨看得起劲,见木槿来了,便笑道:“槿,看雨。”
木槿无精打采,强笑道:“嗯,看吧,看够了我们就回去了。”
癸苡道:“再,半刻钟。”
木槿同意了,立在她身侧陪着她看雨,摸着她的头问道:“你今天和阿初说什么了?”
“初,不高兴。”
木槿顿觉大事不好,提着气小心问道:“所、所以你……你亲他了?!”
癸苡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是,亲?”
“就、”木槿语塞,气急败坏道:“就是我教你的那个、那个安慰人的办法!”
“没有,亲到。”癸苡顿了顿,抬手点了点木槿的脸颊,失望地道:“亲,这里,初,不喜欢……”
“……”
木槿觉得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底又醋又酸,偏生又不知该和癸苡怎么说好,叹了声气,坐在廊下的长椅上不说话了,癸苡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没事,”木槿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你也太傻了。”
癸苡眨了眨眼,眸光暗了下来。
木槿忽然问道:“癸苡,你喜欢我吗?”
癸苡蹙眉不解,闷闷地问他:“什么,喜欢?”
木槿红着脸,认真地道:“如果你喜欢我,那么我高兴你就会和我一起高兴,我难过你就会和我一起难过,我和其他姑娘在一起你会生气,超过一刻钟没有看见我,你就会很想我……我对你来说,和师尊,和阿初,和其他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我……我是你最要紧的……人,对吗?”
癸苡想了半刻,冲他笑道:“喜欢!”
她的眼睛亮若星辰,脱口而出的话带着这世上最真的诚意:“我喜欢阿槿!”
我喜欢阿槿!
木槿高悬的心落在了实处,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我也喜欢你。”
“那你以后不可以亲别人了。”
“为,什么?”
“这个方法只能用来安慰我。”
“……是、吗?”
“是。”
雨声潇潇,渐渐将廊下人的对话冲得模糊不清。
白初带着一身淋漓的雨水推开门,正看见那个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坐在了桌前,白初吃了一惊,险些吓得把门重新关回去,祁澋皱眉道:“你去哪里了?伞也不打。”
“我……”白初语塞,走进来关了门,偷眼看了看祁澋,见他面色如常,才安心往下说:“我随便走走,没想到突然下了雨。前辈您怎么样?”
“醒了自然无事,过两日就能出发了。”祁澋道:“这是何处?”
“木槿的俗家。”白初绕到屏风后边换了衣服:“恰好碰上,就在这里住下了。”
祁澋问道:“斩尘缘?”
“……是。”白初顿了顿,答道:“他母亲生前救了一只狼妖,那妖和路过的修士做了个交易,让那位修士封住了季老夫人半月的寿命,一直拖到木槿回来。”
祁澋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啊?”白初没成想他会问这个:“狼彦说,那人让他留在上古战场,找战死生灵的兵器,每隔十年,那人会来取一次。”他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在祁澋身前坐下,问道:“怎么了?”
祁澋摇首,起身道:“过两日……”他看着白初的脸,伸过手去,却落在了他肩上:“你留在此处,等木槿事了,你便同他一起到斛山去,我过些时日就到。”
白初闻言,霎时愣在当场,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攥住祁澋将要抽走的手腕,问道:“你又要去哪里?身上的伤怎么办?!”
祁澋眉心一蹙,厉声道:“白初!”
“带我一起去。”白初不肯松手:“你伤得太重了,我不可能让你孤身一人离开。”
祁澋看着他,半晌,哑声道:“白初,我是犯了不可恕的大罪被逐出长风的,而你不同,你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走的。袁冽他们都在斛山,你到了那边,就像回了长风一样,并无二致。”
白初一怔,缓缓松开手,冷笑一声道:“能有什么不同呢?不论有什么苦衷,我也一样是弃徒,结局已然如此,过程不同又能怎么样?”
祁澋背过身去不看他:“你慢慢就会明白有何不同。”
“你好好休养。”白初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关门的时候,他看着祁澋的背影低声说道:“你曾说过不会丢下我的,我也只有你了……前辈。”
他可以将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全都抛干净,权当是他的一场大梦,将这一切都划归原点。
此后三日,白初日日都陪在祁澋身边,祁澋决意要走,他便堵在房门口不动,祁澋叹道:“那你就在此处等我也好。”
他摇了摇头,仍是不肯动,祁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一点就要往外走,白初抬手牵住了他的袖口道:“你快要历天劫了。”
他抬眼看他,眼底满是哀求:“你已经伤成这样了,就算你不肯回长风渡劫,至少也带上我吧,等你渡完天劫,我必定会一个人去斛山,不再劳烦你的。”
以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白初断然看不出祁澋将历天劫,但祁澋伤得太重了,周身灵息难以自控,难免泄出些许气息,让白初察觉到了。
伤重如此,天劫又近在眼前,白初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
二人僵持半晌,祁澋忽然按住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上,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道:“有一个人,我一定要去见他,但我不想带你一起去。”
“见谁?”白初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为什么不带我去?”
祁澋轻轻揽着他,可能是因为天寒,他身上沾了些凉意,怀里并不温暖,他说:“或许,是因为我……太胆小了吧。”
外间风雨势大,白初并未听清,只觉得身前一空,祁澋已经不见了,二人之间的巨大修为差距即使是重伤也没能拉小多少。
白初傻愣愣地四下看了看,气得一摔门,也跑出去了。
爱谁谁,他爱死不死!
他心里堵着气,像个傻子一样在街上淋雨,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头上忽然多了一把伞,他抬头一看,眼前是一间酒家,二楼临街的雅间上凭栏坐着一个人,是弑崖。
弑崖指尖微动,伞柄落在了白初手里,他高声道:“出门伞也不带,若是染了风寒,又要嫌药苦。上来喝杯酒吧,我请客。”
白初便冷着脸朝楼上走去了,进了雅间才发现并不只是弑崖一人。
桌上摆着精致的酒菜,雅间里除了三四名面容姣好的歌妓,还有一位容貌极为出挑的女子,正坐在弑崖身边添酒。
请他上来的人坐得端直,看起来不像在寻欢作乐,更像是坐在人间的书塾里,弑崖从身旁女子手里拿过酒壶,亲自添满一杯酒,冲傻站在门外的白初道:“进来,愣着做什么?”
白初无言道:“你在……”
“喝酒。”弑崖一脸冷淡,抬手揽住身旁女子的肩膀,道:“这位是封阳的花魁,云秋。”
那女子冲白初微展笑颜,娇柔地垂眸道:“云秋见过公子。”
白初道:“……人如其名。”
娇而不媚,艳而不俗,恰如秋日清霜。
云秋抿唇一笑:“公子谬赞,如不嫌云秋卑贱,还请入内共饮。”
白初便依言落座,举起弑崖斟好的酒一饮而尽,弑崖道:“如何?”
烈酒入口如流火,一路焚烧而下,白初皱起脸咳了两声,道:“好酒,再来一杯!”
弑崖默不作声地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初再度饮尽,又倒,又饮尽。
弑崖看着他手里空了数次的杯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这酒极好,是我魔界特产,用人骨泡出来的。”
“……”
白初的脸色霎时白了三分,弑崖笑意更深:“逗你的,是用血果酿的。”
云秋掩唇一笑,白初尴尬地放下杯子:“你怎么忽然想到来……来喝酒?”
弑崖冷了脸,像是被人抓了痛脚,半晌才道:“狼夜惹得我心烦,懒得与他待在一处,成日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全不成体统!”
白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体统二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是有意思。”
弑崖冷哼一声,抬眼看他道:“我今日见祁澋出城去了。”
白初的笑意僵在脸上,渐渐淡下去了,弑崖道:“你们……”
他看了白初半晌,道:“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而是定论。
白初呼吸一滞,很快又反应过来,冷声道:“你少胡说,他是我师伯,这是不伦。”
听着与往常无异,但语气急了三分。
“你和他具是长风弃徒,哪里还是什么师伯师侄?”弑崖冷笑道:“你不必找借口,你瞒得并不高明。”
见白初神色渐异,他又问道:“祁澋是因为这件事才走的?”
“你别胡说,”白初强自镇定道:“他只是去见一个人。”
弑崖了然,他没问祁澋所见何人,就着云秋的手喝了杯酒,听白初哑声道:“你说我瞒得不高明,那你觉得他知晓吗?”
“你觉得呢?”弑崖抬眼看他,玩味地笑道:“在我眼中,你的心思犹如三岁幼童一般浅显,祁澋如何可能看不出?”
白初蹙眉道:“他是在避开我?”
“可能吧。”弑崖道:“祁澋不是我能看懂的人,但若是他此次去见的是我所猜测之人,那么他独自前往,或许并不是在避开你。”
白初神色微动,他看向弑崖道:“他去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