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魇》酒醉亦休

3、第 3 章

　　“我、我没做什么！”木槿直起身跪好，目光闪躲了几下，底气不足地说：“我昨夜早早就睡下了，哪儿也没去，只是做了个噩梦所以没睡好。”

　　“你怎么不早说，”入言理了理衣袖，笑着说：“癸苡最擅长安神了，今晚就让她帮你安安神，你作为回礼，给她上一个月的供品就成。”

　　木槿脸色一白，语无伦次地说：“师、师尊你太客气了，这种事哪里需要麻烦癸苡前辈，我很快就好……”

　　“不麻烦，癸苡很喜欢你，我难得见她像昨夜那般开心。”入言戏谑地看着他，嘴角含笑：“还是说，你想送一年？”

　　木槿赶忙摇头，不敢再多言半句。入言满意了，斜睨着一边偷笑的白初，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钥匙扔给他：“阿初，我看你近来很是清闲，正好我师兄下个月就回来了，你这么有空的话，不如将他的竹屋一并打扫干净？”

　　白初立刻敛了笑意，恭敬地捡起钥匙，入言站起身，特意从一边绕开，走到了碎裂的花瓶跟前。

　　“哼，”他冷笑一声，轻轻踢了踢碎片，视线在白初和木槿之间转了个来回，抬脚朝门外走去：“你们自己看着办，我明天要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那儿。”

　　白初看了看一脸恍惚的师兄，不得不自认倒霉，丧着脸掂了掂钱袋，没半晌又笑开了，神情荡漾地问道：“师兄，如何？昨夜那美人好看吧？我听你一夜惊呼声未歇，想必是十分满意了，哈哈哈！”

　　木槿剜了他一眼，一摔衣角，起身朝门外走去。

　　夜半，木槿在祠堂外转了数圈，颤巍巍地伸出一根食指，顶开一小道门缝，朝里面看了看。

　　借着斜射入木门的苍白月光，木槿望见昏暗的祠堂里空无一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正费力地驱使着发软的双腿往前走，房梁上忽的划下来一张脸，直直地撞向他，堪堪停在了相距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艳红的唇瓣大开，划拉出两排白森森的“獠牙”，青白的脸上瞬间绽出一抹血腥的笑容。

　　木槿手里的供品再度散落一地，排着队滚下了青石台阶。

　　“啊——白初！你给我等着，我决饶不了你！！！别、别过来啊啊啊啊！！！救命啊师尊！师尊我知错了师尊！！！啊啊啊——啊！！！！”

　　一月后，木槿已三魂没了七魄，活生生吓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再不复当年风流倜傥的英姿了。

　　这一个月来，他每一次给癸苡上供，她都能以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同他见面，三十天不带一个重样！每每想到癸苡，他晚上不敢吹灯白天不敢闭眼，全天十二个时辰都不敢靠近黑暗的地方，明明正当年，看起来却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一样精气萎靡。

　　木槿越想越不甘心，眼珠子通红，胸口起伏不断，苍白的手背上暴起了数条青筋，刚想找白初算账，门外却突然骚动起来，像是在外历练的弟子回来了，白初眼睛一亮，两步便冲了出去，木槿连他的背影都能没抓到，提起的一口气全数堵在了胸口，呛得他跌坐在原地，像个痨病鬼一样咳了半晌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强撑着走向门外。

　　长风剑台之下，身着白衣的男子被众人围在中央，远远地看见白初来了，便拨开人群走到了他身边。白初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师兄，笑嘻嘻地高声说道:“我还以为师兄是被山下的哪家小姐扣住成亲，再不回来了呢。”

　　众人哄堂大笑，袁冽摇摇头，也笑开了，数落了他几句，左右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少了个人，禁不住皱眉问道:“阿槿呢，怎么不见他人？”

　　“咳咳，我在这儿……”木槿气若游丝的声音透过重重人墙传到了袁冽耳边，他询声望去，正对上木槿损耗过度的脸，急忙拨开人墙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一头雾水地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木槿委屈地红了眼眶，手一张挂在了袁冽身上，字字泣血道:“师兄！！！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

　　袁冽手足无措，才想问问白初，一转头才发现人早就没影了，无奈之下，只好抱着哭得倒不过气来的师弟去找入言回话。

　　白初哪里敢等袁冽出声问他？一早就寻隙溜了，窝到后山崖边的大树上长舒了口气。

　　还好他机敏，若是让师兄知道他胆敢这样捉弄木槿，一怒之下肯定会劈了他了事的。

　　傍晚的山风带着夏末的余温扫过来，白初舒服地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就发现崖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个人，心下一惊险些喊出声来。

　　对方静立不动，远远地看着山崖之下的长风谷，长发散着，宽大的墨色袖袍迎着山顶的长风猎猎作响。

　　真见鬼，出声还是不出声啊？

　　就在他盯着人家后背愣神的时候，对方却若有所觉地转过身来，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白初瞬间有了种做贼被抓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空，就知道完了。

　　“……”！！！

　　祁澋也吓得不轻，刚看清白初的弟子服人就掉下来了，这场景也容不得他多想，当即便欺身向前一把拽住了白初的后领，将人拎在了手里。

　　白初尴尬地吊在他手上晃了两下才被人放下来，堂堂修道之人居然能从树上掉下来，纵使他一向没什么规矩，此刻也难免觉得十分丢脸，连忙爬起来冲祁澋行了一礼，恭声道:“多谢师伯出手相救，打扰了。”

　　祁澋伸手，虚扶着他站起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是……白初。”

　　“是，弟子白初，行事无状惊扰师伯，还请见谅。”白初礼数周全，有模有样地向他致歉，完了顺嘴就问道:“师伯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祁澋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你年幼时……我曾见过你。你不必叫我师伯，我早就不再是长风门下的弟子。”

　　“白初，白初！——你个小兔崽子！”

　　袁冽的声音顺着崖顶的长风远远地传过来，祁澋眉眼微抬，泄出几分惊讶来，他看了看面色尴尬的白初，终究是顾虑着眼前人的心情没有说什么，正好天色渐暗，他便迟疑了一下，十分生硬地抬手撸了一把白初的头，对着受宠若惊的白初说:“天晚了，早些回去。”

　　话音未落，他已转过身去，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细密的树影之间。

　　白初不明所以地伸手抚平被他揉乱的头发，满头雾水地顺着小路下了山。

　　即便袁冽的气消了不少，白初也少不得一顿臭骂，不得不向着小人得志的木槿好好道了个歉。木槿仰仗着温柔可靠的亲师兄，得以吃着白初买来的好酒好菜，听他‘诚心诚意’地向自己认错道歉，觉得人生简直再美好不过了，一时间志得意满，容光焕发，不由自主地多喝了两杯，一摇一摆地回了房。

　　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地倒在床上胡乱哼着，全身心投入在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之中，渐渐睡着了。

　　夜色越发深沉，过了午夜，木槿渐渐开始觉得周身发冷，像是睡在了腊月天的雪地里，彻骨的冰寒冻得他手脚僵硬，慢慢从无边醉意里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眼睛，觉得胸口有些发沉，起不了身，勉强低头看了一眼，却见许多纤细柔软的发丝自他身侧滑落，覆盖了大半的床榻，柔若无骨的双手隔着薄衾搂着他的腰，挺翘的鼻尖抵在他的胸口上，冷冷的，没有温度的呼吸有规律地扫过他的脖颈，一张令他无比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木槿头皮一炸，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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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首发三章，谢谢大家！！！祝大家五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