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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卷耳三 ...

  •   与绰漫告辞后不久,宋芷就听闻教坊司被查的消息,虞侍郎亦被革职查办。

      让宋芷、齐履谦与何春山辛辛苦苦半个月没见成效的事,在绰漫那儿根本只是几句话的事儿。

      但没过几天,十四号,罢黜张惠的旨意也从上都传了过来,从三月下旬到五月中旬,张惠将御史台的茶都喝了个遍,总算喝了一个革职的结局,但好歹性命还在,陛下并没有进一步的旨意。

      除了张惠,不在大都的耿参知也被逮捕回京了,由中书省进行审讯。

      一下子查办了这么多朝廷大员,中书右丞、左丞、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的职位都空缺下来,罢黜之际,几个地方官趁势而起,接了他们的担子,擢甘肃行省左丞麦术不为中书右丞,行御史台御史中丞张雄飞为参知政事。

      张惠彻底赋闲了,成日在家里摆弄些花花草草,仿佛真打算就此养老,不再参与朝廷纷争了。

      张承懿经过这一事,似乎成长了些,不那么毛毛躁躁的了,对宋芷也不像以往那样横眉冷对。

      宋芷偶尔去张惠府上探望几次,发现张惠被罢官后,反而比之前过得比之前好,便放了心。

      其余时候,都在齐履谦介绍的字画铺子里,齐履谦间或来看看他,两人说几句话。

      转眼到了六月初六。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按大都的习俗,宫廷常要举行击球、射柳等大型娱乐活动,民间则有“赛关王会”,以画像及鼓乐等相赛,然而五月初五那天,宋芷尚在为白满儿和张惠的事烦忧,没什么心情过节,草草过了。

      如今到了六月初六,虽是个不大的节日,到底心头的事都去了,宋芷也算松了口气,便跟着秀娘及白满儿一家,欢欢喜喜地过节。

      白满儿的伤如今已渐渐好了,除了脸上的疤没完全消掉,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已不妨碍什么。但因为那日的事,性子变得文静了些,不爱出门了,也不会翻墙过去找宋芷玩儿。平日里,只有柳烟含会时不时来探望白满儿,看样子是真与白满儿亲近。

      六月初六,大都人称之为“猎水”,需得在五更时分汲水存起来,以备医用,另外,取“猎味”之意,还要晒干肉。

      宋芷特意上街到市里买了好肉回来,跟秀娘一起晒。

      “炎天热,无限时”,六月正值盛夏,“剖甘瓜,点嫩茶”,避暑和吃新鲜瓜果成了大都人最喜欢的事,西瓜、甜瓜、葡萄、桃、李等,宋芷都买了一些回来,哄白满儿开心。

      六月初十,占城复叛,行省平章政事唆都以兵讨之。

      唆都是孟桓的舅舅,占城同样在南边儿,听得这个消息,宋芷就忍不住地想起孟桓。

      孟桓离开有近四个月了,仍未回来。

      六月初十,帝师在上都做佛事,并有游皇城等活动,从西华门入,登城设宴。

      有诗云:

      “宝车瑰奇耀晴日,舞马装辔摇玲珑。”

      “红衣飘裾火山耸,白伞撑空云叶丛。”

      “王官跪酒头叩地,朱轮独坐颜酡烘。”

      “蚩氓聚观汗挥雨,士女簇坐唇摇风。”

      写的便是这日的盛景,上都游皇城,大都也不甘落后,天气炎热,大都百姓们总想给自己找些乐子,才好度过这炎炎夏日。

      宋芷原想雇辆马车,带秀娘、白满儿与白阿朱一道,上西郊避暑游玩去,可白满儿不愿出门,不肯见生人,宋芷只好作罢,没精打采地喝着甘草冰雪凉水降降暑气。

      日子久了,不仅秀娘觉着不对,白满儿都发现宋芷反常,私下里悄悄地问他:“兰哥是否有心事?”

      宋芷一口否决:“没有。”

      白满儿神色有些狐疑,显然不信:“兰哥分明是有心事的模样,而且心事重重。”

      “兰哥……是否在想着什么人?”

      宋芷心头一跳,差点有被看穿的即视感,瞅了白满儿一眼,镇定道:“没有,你瞎说什么?”

      白满儿悄声说:“我瞧见兰哥自个儿悄悄写的诗了。”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这分明是一首怀人的诗,兰哥还敢说自己没想谁?”

      宋芷瞠目结舌,这丫头何时这般能言善辩了,本想辩解说此诗并非一种解释,可《毛诗》说的“后妃之志”却更加说不通了。

      宋芷只好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小女孩子家家,懂什么怀人不怀人!”

      白满儿吐吐舌头:“满儿十四了,不小了!”

      “是啊不小了,明年就可以许人家了。”宋芷调侃她。

      “不!”白满儿说,“满儿才不要许人家。”

      “满儿要跟兰哥在一起!”

      “胡闹。”宋芷弹她的额头,“女大当嫁,我一个男子,你怎么能跟我成日混在一起,对你的名声不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按汉人的规矩,像白满儿这样大的女孩儿,若是大家闺秀,哪能像现在这样跟男子来往,也就是现在都是小门小户的百姓,没有那么多忌讳。

      白满儿摸着额头:“那兰哥也会娶妻吗?”

      宋芷一愣,脑子里突然窜出了孟桓的脸。这话倒是把他问住了,娶妻是会娶的,可他已经十八了,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却还真没考虑过娶妻的事,也没想像过会娶个什么样的人,怎样柴米油盐地一起过日子。

      白满儿小心翼翼地打量宋芷的神情,冷不丁地问:“兰哥会娶你想着的那个人么?”

      娶孟桓?

      宋芷差点把嘴里的甘草冰雪凉水喷出来,到底顾忌着仪容,只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一拍白满儿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哪儿来的我想着的人?”

      白满儿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低头喝自己的甘草冰雪凉水,心里明镜似的,看来她的兰哥心里真有人了。

      白满儿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想,那人到底是谁?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兰哥牵肠挂肚?

      是兰哥在外面做活儿时认识的?

      “想什么呢?”宋芷见小姑娘一脸苦大仇深的,忍不住笑问。

      “想嫂子。”白满儿说,“想是何等样的人物才能做我的嫂子。”

      宋芷不提防被一个小姑娘调侃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小姑娘家家,瞎说什么!”

      六月二十九,南边儿传来军报,当初陛下遣播、思、叙三州军及佥亦奚不薛征缅国,没想到亦奚不薛竟然反了,于是陛下又下旨征亦奚不薛,三州军有两州前往缅国,一州征讨亦奚不薛,三个月内尽平其地,立三路达鲁花赤,留军镇守,命药剌海总之,以也速带儿为都元帅宣慰使。如此,亦奚不薛实力不济,只好投降。

      另外两州征讨缅国的军队与早先出发的诸王相吾答儿、行中书省右丞太卜、参知政事也罕的斤亦大获全胜,军队直逼缅国都城,缅国遣使求和,答应日后增加岁贡两成,这一战便算是结束。

      如此喜报自然令大都人人振奋,连前不久刚发生在通元门的惨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因陛下下旨彻查阿合马党羽升起的惶惶之心也安定不少。

      宋芷是在街坊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想:野蛮的蒙古人的铁骑又踏平了无数州县,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宋芷憎恨这样的元廷,憎恨这样暴虐的、以侵略他国为乐的蒙古人,因为大宋也是这样,被蒙元一步步鲸吞蚕食,最后在崖山海战彻底沦亡。

      宋统治下的臣民被蒙元定为最低等的南人,成了亡国奴。

      但宋芷转而又反应过来,孟桓便是随播、思、叙三军出征的,如今三军凯旋归来,孟桓岂不是也要回来了?

      宋芷想到这儿,匆匆向字画店的老板告了个假,便上了街。

      街上人潮汹涌,全是来迎接的百姓,宋芷出去时,仪仗队已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宋芷只能看到被扬起的尘土。

      看不到孟桓的身影。

      宋芷一时间心跳如雷,又急切又欣喜又担忧。他知道现在这些人不会停留,经由大都,会去上都向陛下述职,报告详细军情。

      宋芷匆匆想穿过人群,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人海淹没了,每一步的前进都变得十分困难。

      宋芷的行为在兴奋的人群里并不罕见,也不显得怪异,大家都一样兴奋,迫切地想目睹一下打了这个打胜仗的将军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

      队伍最前列的是诸王相吾答儿、行中书省右丞太卜、参知政事也罕的斤及三军统帅,宋芷一个都不认识。

      他的眼睛飞快地在人群里搜寻,终于在一众魁梧凶悍的将军之间,寻到了一个略显年轻的身影。

      先是马,那的一匹没有杂色的白马,是宋芷见过许多次的那匹,没想到是孟桓的战马。

      马上孟桓身披铠甲,腰间悬一柄长刀,颀长的身形显得格外惹眼。

      很快宋芷注意到孟桓受伤了,左手上缠着绷带,颈侧也有一道狰狞的疤,似乎是被长枪□□擦伤的。宋芷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战场上有多么的惊心动魄,倘若那那一枪在偏少许,便能直中孟桓的咽喉。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千夫长!”

      宋芷听到身旁有女子在议论。

      “这模样怕是卫阶、潘安也难比了吧?”

      “是啊是啊,不过卫阶那等病美人,可别拿来与神勇的千夫长比!”

      宋芷咬着唇,神勇?

      正巧这时,马上的孟桓似乎心有所感,偏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冲那几个女子吹了个口哨,紧接着,他看到了一旁的宋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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