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七_妖

5、第 5 章

　　从床上满头大汗地坐起来的时候沐宸还在想着他做的那个梦，梦里，人类和兽类的尸体堆了一地，到处都是鲜红的肉块和碎末，血像溪水一样顺着地面的沟壑四处流淌，和浑浊的泥土混在一起，变为粘稠的黑色。有人在咆哮，有人在痛哭，绝望和痛苦伴着乌云沉沉地压在这片土地上，火山在愤怒地喷着炽热的岩浆，不远处，战争和杀戮还在继续，世界充满了苦难。有一条黑色的大河卷着垃圾和尸体在大声地咆哮着，对岸有人双眼通红地冲他嘶吼着什么。他做这个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每次都是相同的场景，并且每次都是在那个人朝他嘶吼的时候就会突然惊醒，拧了拧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去隔壁找空道看看。
　　空道是他在福利院里的伙伴，曾经悄悄告诫过他不要把彩色影子的事说出去，只是当时他没怎么在意，这也难怪，空道也是个怪人，而且是个比沐宸更怪的怪人，他比院里的孩子都要大，一般的孩子不是被收养就是到了年纪被送出去，空道是个例外，他本来应该被收养的，那户人家把所有其他手续都办好了，可就是迟迟没有来把人接走，福利院联系他们时也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但给了福利院一大笔资助，并且承诺会定期为这家福利院提供资助。修女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只好让空道一直留在那里，好在空道满18以后就被那家人接走了。
　　原本沐宸和他是不大可能再碰面的，但是沐宸当年被何家夫妇领养时是没有办理收养手续的，因为当时国家民政局规定只有无子女的家庭才可以收养孩子，而沐宸只是因为何妈妈与福利院当时的新院长相熟才被送到何家寄养了几年。之后有人提出愿意正式收养沐宸，何家原本是不愿意的，但女儿和沐宸那时的关系实在糟糕，强行将他留下也不合适，随后沐宸就被新家庭带去了国外，他们似乎每天都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是沐宸一个人在生活。有一天沐宸出门买东西忘带钥匙了，手机也被锁在家里，就去向对门借个电话打给物业，结果门一敲开，开门的竟然就是空道。一开始俩人还互相没认出来，沐宸借手机时自我介绍之后空道才把他认了出来——沐宸脸上有颗很特别的泪痣，空道是在看到他的泪痣之后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儿？何家人也移民了？”沐宸去何家时空道还在福利院里，对这件事还有印象。
　　“我不在何家很久了……后来又被这家收养了。”沐宸沉默了一下后道。
　　“哦？怎么不在他家了？我记得他家对你不错的。”空道挑了挑眉。
　　怎么不继续待在何家了呢？沐宸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幼年时许下的诺言，既是一粒珍珠，又是一把隐秘的剑，等到珍珠蒙尘以后，剑锋就会露出来，狠狠地插在心口，只剩下一阵隐隐的痛，在午夜梦回之时全面爆发，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拜，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