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我往宁》郑元音

13、主人？

　　不过半年，整个真定剑宗都认识元雎这么个人了。抛开上山猎食，同门斗殴，火烧浮图院等等劣迹顽行不说，单单就说他与眀休璟共同居于贝霖阁，宗主还允他杀生这一条，就已经惊骇青垣山大大小小的弟子了。更有论者，说这元雎是个妖怪，堂堂仙门正派，竟然公然豢养一只妖怪，下面的门派已经颇有微词了。

　　正值仲夏，贝霖阁内室的软塌上，尚在午睡中的眀休璟身上还覆着一层薄被。床边有一半人高的青瓷大缸，里面注满幽清的水，一只通体晶莹的河蚌，正一开一合吐着泡泡。

　　元雎舒服地翻了个身，滚到唯一的一棵水草旁，夹叶子玩，不禁感叹，这青垣山真是个避暑圣地。如今眀休璟引咎思过，他也正好沾沾光，不用跟着他到处露脸，招惹是非。

　　“你倒是挺自在”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神识看见眀休璟站在水缸前面，一张脸刻板的对着他，吓得元雎一个激灵，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眀休璟就是仗着自己亏欠他，呸！怎么就亏欠他了？蚌壳不动，元雎的声音嗡嗡地道

　　“这水里真是好生凉快，旻宁要不要来试试？”

　　眀休璟听了这话，感觉这青垣山的气候都变热了

　　“你还真不打算变回来了是吧！”

　　元雎仗着自己有壳，梗着脖子道：

　　“我也不想啊，你以为我现在术法尽失，靠你养活是我乐意的啊？”

　　眀休璟听着他这话有些别扭，特别是那句‘靠你养活’，本该生气，但是这河蚌肯定又得挪耶自己，更大的就是火气了。

　　“你还不乐意了？自我成为宗主以来，不对，自我修行以来何曾与那些小辈们一起进过戒训堂？”

　　想起他堂堂一派之长竟当众撒谎，还被人当众拆台，眀休璟就没好意思见人。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狼狈过，要不是这只鹳，不对，河蚌，怎会如此。

　　元雎一听这话，势头就弱下来，嗡嗡地说

　　“这也不能怪我啊，那蚌咬我的时候，你不及时救我，我没被她消化了就不错了”

　　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差点被一只蚌给吃了。果然

　　“你也好意思说！”

　　眀休璟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了，他自然知道这事怪不了元雎，不过就是看不得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伸开两只手，从缸底捞出了出了这只足有棋盘大小的蚌，咬牙说道

　　“给我出来待着，好好晾晾你”

　　自从到了夏天，这货就整日的不见个人形，天天化成蚌在缸里待着，若不是之前认识他的原身，他真要以为他就是个河蚌了。

　　元雎被眀休璟端着，听到这句话，瞬间化了人形，怕眀休璟一不小心摔碎了他的壳，赶紧勾着眀休璟的脖子说道

　　“旻宁，旻宁，不能晾，真要熟了，我身体里可都是水，一晒都要蒸发了”

　　眀休璟不说话，继续往屋外走去，半晌，反应过来，喝道

　　“下去！”

　　“是你要把我抱起来的！”元雎很认真的看着眀休璟说。

　　眀休璟：“，，，，，，，，，，，，，”一松手。

　　“啊！”

　　元雎跳着从地上爬起来，粗声道

　　“真要摔碎了！”

　　“这才有个鸟样”

　　这回，换元雎呆滞了。这个旻宁，看着一根筋，学坏倒是快得很。

　　元雎一脸的不怀好意，眀休璟想着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懒得解释了。拉起他的袖子就朝侧缝走去。元雎任他拉着，直想睡觉。

　　四个月前，青垣山的友邻洛霖宫宫主大婚，诚邀群杰，作为真定剑宗的宗主，眀休璟毫无疑问在首席嘉宾名单中。距离真定剑宗的五大长老出关只剩三日，眀休璟怕留着元雎一个妖怪在宗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元雎是个不用别人惹就能自己找上门的麻烦。

　　出发前夜，听竹将东西打点好之后，在眀休璟书桌前再三确认

　　“宗主，真的让这，，，这位元公子跟着去吗？”

　　“嗯”

　　眀休璟埋首手里的卷宗，平静的答到。又抬起头说道

　　“小竹，你先出去吧，我自有我的打算”

　　“是”

　　小竹退下之后，歪在榻上搭摆棋子的元雎半认真地说

　　“我这一身妖气可瞒不住那些老东西啊”

　　“你修为不浅，要瞒过那些凡人修仙者并不算难事，前段时间只是因为受伤，可是你的伤已经好了，为何妖气却更重了？”

　　眀休璟清晰地说道，语气又沉下去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我？当然，我没有这样质问你的立场，只是，我既然带你上了青垣山，若是因你而对真定剑宗有什么差错，我是难辞其咎的，毕竟，你也算是来路不明”

　　元雎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一摆手，垒起来的棋子一下子分崩离析，散落开来，笑道

　　“明宗主说的有理，若是我说，我一身修为尽散，现在连你门下一个普通弟子也未必打得过，明宗主，信么”

　　眀休璟本意并非真是疑他，只是怕到时候出乱子，有意警醒他，但他向来不会说这些曲款语意，而如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去罢了。却听得他这样说，心里有些不舒服之余，更是诧异，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这话说的令人匪夷所思，我确实不能妄言说我信你，这事暂且权当你说的是真的。若是真被人瞧出来了，你就说是我的坐骑，你我是主仆关系”

　　“，，，，，，，，，，，，，，，，，，，”

　　元雎懒得理他，这人怕是脑子烧坏了，他竟敢，，，，，

　　“我本是神界下凡历劫的神君，今世修了仙道，也算是顺利，飞升不过是这一百年的事了，你个妖怪跟了我为坐骑，也不算占你便宜”

　　见他不说话，眀休璟有些拿不准，猜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为何今日要当了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可能是为先前疑他平了这愧疚之心吧。

　　“那好吧，说不定我这妖怪捡了个大便宜，跟了个上神”

　　好一会儿，元雎才应他的话，说完出了房门，道声

　　“睡了，明日早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