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凤鼎堂 ...

  •   温岭镇的夜不像江宁府一般热闹,处处透着清冷,孟巶总觉得,这空气间似乎还透着一丝血腥。

      他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将腰间如血般鲜红的麒麟结取下,细细端详,一点一滴地梳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他蓦地发现,自己不论去哪里,似乎都能碰到徐洛寻:他初到玲珑轩,第一次醉酒碰到的是他;后来去到杜宅,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破落小院,在傲雪告知他有一封给父亲的密函后短短几日内就莫名成了他翎王的产业;而现在,自己来到温岭镇明明是来调查父亲当年建州围猎一事,如今却似乎被他喧宾夺主,倒像是成了来陪他给属下鸣不平的?

      想到这里,他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旋即正色,皱起了眉。

      不过自己回到江宁府城事事皆与他相关,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点?

      还是说,有人在冥冥中操纵着这一切,他与徐洛寻的相遇,会不会都不是巧合呢?

      温岭县令的宅子名为蔡府,虽坐落在温岭镇最为繁华的街道旁边,但是宅子却十分古朴素净,清雅大方,处处都能衬托出宅主人不俗的品味与高洁的品质。然而任谁也想不到,这宅主人,竟是一位贪官。

      徐洛寻进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蔡漠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怒气冲天地骂道:“为何寻了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少爷的病?庸医,都是庸医!”跪在蔡漠面前的小厮本就趴在地上的身子伏的更低了,哆哆嗦嗦的颤抖着。

      蔡漠早年在朝为官,曾官至户部侍郎,那时的蔡漠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一心为朝廷效力,不过却也因此,成家较晚,如今更是老来得子,被贬为温岭县令之后,朝堂之事不见有甚上心,将全部精力扑到他那小儿子身上,娇生惯养,恨不得放蜜罐子里护着,如今身染重疾,倒是够他着急的。

      “蔡大人,谁是庸医啊?”

      蔡漠此时正怒发冲冠,偏巧不知哪个不要命的还上赶着前去搭话,徐徐传来和他当前的愤怒截然相反的悠闲之音。他抬起头,发现门口站着三个相貌不凡的不速之客。领头那人相貌尤佳,只是他虽眉清目秀,却双眼失明,尽管如此也不会为他温儒端方的相貌打下折扣,反而看上去平添了一丝忧郁的气质,此时的他正悠悠地玩弄着手中的玉骨扇。他身侧的人较他略微高些,一身黑衣,那张脸棱角分明,眼神凌冽,似要结出冰来。他们身后则是慵懒地站着一个红衣男子。

      来者正是徐洛寻,孟巶和顾思容。

      徐洛寻一早就驳回了徐彬想要跟来的请求,一来怕他和徐彬走后蔡漠会伺机暗中向徐彬的父亲报复;二来,昨日徐彬从监牢回来的时候父亲在狱中身染重病,他怕徐彬跟来了会一时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会给他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蔡漠此时正是满心愤懑,怒气正旺之际:“你们是谁,平白闯我这县令府,可知道什么罪?”

      徐洛寻佯装讶异道:“哦?什么罪啊?难不成要诛九族?”

      蔡漠冷哼道:“诛九族倒不至于,但是你们这几双腿,就别想保了!”

      顾思容开口,三分慵懒,七分凌厉,冷哼道:“这老东西脾气还不小。”

      蔡漠抬头,却刚好对上孟巶冰冷的目光,看的蔡漠心中一颤,暗道这几人什么来头,那如坠深渊的眼神看得他竟都有些胆颤。扫过蔡漠,孟巶看向了徐洛寻,他发现徐洛寻笑得很是自信,那份怡然自得才让孟巶第一次发现了他身上那股皇家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气魄。

      徐洛寻有恃无恐地笑道:“蔡大人好大的脾气啊,啧啧啧,惹不起。”

      尽管刚刚受了孟巶一记目光心中有一些颤栗,可如今蔡漠已经因为爱子的病自乱阵脚,基本上失去了思考力,他如今根本不会去想这几人为何如此胆大包天,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给儿子治病,自然不想和这三个不速之客诸多纠缠,尤其是领头的这瞎子,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来到县令府闹事,如今只想早早地处理了他们,这几人也是命不好,正好老爷我如今满心愤懑无处发泄,便拿你们几个开刀吧。

      他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把这个私闯县令府的狂徒拖出去,废了双腿。再派人去寻新的大夫,去!”

      顿时跑进来七八名抄着家伙的小厮,团团将徐洛寻三人围住。孟巶挪了挪,不动声色地便将徐洛寻护在了身后,沉声道:“会武功吗?”

      这句话,孟巶是徐洛寻身后的顾思容说的。

      顾思容慵懒地撩了一下头发,将它们撩到了耳后,轻声道:“谈不上精,对付几个杂碎却还是绰绰有余。”

      “他们无须你动手,保护好殿下就行。”

      顾思容则是皱起了眉,轻声哼了一下,明显有些不快。这一声传到徐洛寻耳朵里,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那些小厮们正要上,却此时从屋内传出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小厮得了指令,弱弱地提醒道:“大人,管家说咱们的家底已经见空了,再去请新的大夫,怕是...”

      蔡漠起身一脚踹在他瑟瑟发抖的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大概是急火攻心,那力量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老者可以发出的,他怒道:“你哪里这么多废话,我说请就请,老爷我有钱!”

      其实在孟巶动的时候,徐洛寻就已经发现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自己身前,心道他堂堂翎王殿下,这一个小小的县令还能把他如何吗,巶哥哥竟如此警惕?不过心里还是一暖,但如今若是他们打起来,难免把事情闹大,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孟巶的肩,将他向身旁推了一下,意思很明白,他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境况。

      孟巶看向他,得到的是徐洛寻冲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心道是自己多虑了,他一介皇子,还能被区区一个地方县令威胁不成?

      只见徐洛寻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笑道:“看样子蔡大人似乎有些缺钱啊,我这里有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不知道要是送给蔡大人,能不能保我一命呢?”

      蔡漠抬头,旋即变了脸,刚刚的怒气冲天,张扬跋扈和霸气威严地样子霎时间一扫而光,他再远离京都,却也仍是朝廷命官,怎么会不识得皇家御令呢?更何况,把玩在面前人手中的那块令牌,上面分明清楚地雕了一个“翎”字,加之面前的青年双目失明,蔡漠越想越害怕,忙不迭地冲了出来,一下就跪倒在徐洛寻面前,颤抖道:“翎、翎王殿下!微臣不知道翎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翎王殿下恕罪。”

      围着徐洛寻一行人的小厮不知道他们的老爷为何态度转瞬之间判若两人,但是纷纷都扔了手中的武器,跟着蔡漠跪了下来。

      蔡漠当下心中满是悔恨,心道:我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竟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虽说这翎王不受皇上的爱戴,可却也是实打实的皇长子,怎么今日将他给招来了,这...

      徐洛寻将手搭上了孟巶的肩膀,后者便引着他坐了下来,徐洛寻收起令牌,打开了折扇悠然道:“可不敢,刚刚我可差点被县令大人废了双腿呢!”

      蔡漠一听这话抖得更厉害了,忙解释道:“翎王殿下,那都是老臣的虚妄之言,老臣要是知道您的身份,就是借老臣十个胆子,老臣也不敢动您一根毫毛啊!”

      徐洛寻见他这副模样,微微笑道:“蔡大人谦虚了,不过大人为何命人四处去请大夫啊?难不成蔡大人的府上,有什么人患了病不成?”

      “看您这着急的模样,想必很是棘手吧,怪不得蔡大人如此缺钱啊。我记得朝廷刚刚拨了一笔赈灾银两过来啊,想不到这么快大人就将其用在刀刃上了,看样子县镇里的灾疫,很快就能好了吧!本王甚是欣慰啊!只是我这一路过来,看到温岭镇却是家家闭门闭户,一点热闹的氛围都没有呢?”

      “不过还好,倒是这温岭监牢,可是越发地热闹了呢!”

      徐洛寻每一句都说的轻飘飘淡淡然,就像话家常一般,可是在蔡漠听来,却字字如刀,一下下刻在他心上。半月前他不小心被家中送菜的老者听了墙角,知晓了他贪污赈灾款项一事,便心虚地寻了个罪名将其收押狱内,只是没想到这消息竟如此快地传了出去,还传到了这位的耳朵中。待徐洛寻说完最后一句,蔡漠的脸上也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仿佛转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哑声道:“殿下都知道了,老臣有罪。”

      徐洛寻有些愕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坦白了,他沉声道:“据我了解蔡大人曾经为官清廉正直,怎么如今品级低了,竟开始贪起了赈灾款吗?”

      蔡漠道:“殿下,老臣也是不得已啊!若不是犬子身患疫病,老臣又怎么会动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呢?”

      原来,温岭镇这疫情爆发的及其迅猛,且十分难医。温岭镇大大小小医馆内的大夫都尝试过了,可是一点也寻不出医治的法子,眼看着因为疫病死去的县民越来越多,蔡漠急的头发都白了,可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无双祸不单行,正在他头疼如何压制疫情的时候,他唯一的儿子却也不幸染病。蔡漠一生为官,老来得子,所以那孩子从小便体弱多病,这次瘟疫爆发,也未能幸免。

      徐洛寻道:“所以你贪了赈灾银,就是为了给你儿子治病,可你不是说温岭镇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吗?”

      蔡漠忽然抬头,眼中又燃起了一丝生机,一字一句道:“殿下可曾听说过,凤鼎堂?”

      凤鼎堂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馆,想来以医书绝世著称。只要凤鼎堂的大夫出手,便没有医不好的疑难杂症,甚至能够死骨更肉。但凤鼎堂成立多年,却谁都未曾见过凤鼎堂主的模样,只知道他每次出现都是一袭红衣,白玉遮面,人称“荒渊君”。凤鼎堂虽为医馆,应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可是偏偏堂内的大夫行医看病却是皆凭心情行事,开心了救你一把,不开心了再多金钱也难买一次问诊,遂有“凤鼎荒渊 临照坊间亦正亦邪济世随缘”的传言。

      徐洛寻听他提到了凤鼎堂,疑惑地问:“凤鼎堂行医亦正亦邪,问诊向来随缘,你怎么知道此行一定能请的动他们?”

      蔡漠无奈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之举,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或许重金相邀,还有一丝希望...”

      孟巶嘴角勾了勾,他自然也听过凤鼎堂的大名,虽未曾打过交道,却也听闻过他们的规矩,从未因为外因破过例,他冷冷开口道:“天真。”

      蔡漠的目光转向了孟巶,他虽然识得了翎王,可对于眼前这个冷漠坚毅的青年的身份却犯起了嘀咕,他看样子不像是翎王殿下的手下,可也从未听闻翎王殿下交了什么挚友,就算是有,也该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可这人眼神凌厉,分明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他究竟是谁?

      徐洛寻闻言也莞然一笑,语气间带着几分嘲讽道:“你以为凤鼎堂是什么?既然那荒渊君被称为‘世间妖医第一人’,自然当得一个‘妖’字。行事随心,从不看谁的面子,又怎么会受世俗之物约束?你以为仅凭贪来的那点小钱就能请动他?”

      听到徐洛寻这一番话,蔡漠眼中刚燃起来的丁点希望霎时破灭。他不是没听说过凤鼎堂的规矩,只是一直都不愿相信,如今听到了徐洛寻这么说,可谓是打消了他唯一的希望与盼头。沉默半晌,他“咚咚咚”给徐洛寻磕了三个响头,艰难地道:“求殿下救我儿一命,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便自行认下一切罪名,甘愿受罚,只是希望殿下能网开一面,放过犬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最近十分忙碌,文章基本处于果更状态,9.3有一件大事,事毕会有一段时间的补更,感谢各位读者不杀之恩嘤嘤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