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霄尘上》微光如沫

1、归来

　　暗沉的夕阳带着最后丝丝迸发出的光辉，一身疲惫就要落下到海的另一头去，漆着大大“crystal”字母的邮轮“突突——”地冒着气笛缓缓驶向薄雾下尽显喧闹繁华的上海滩。
　　人声喧哗的上海金立大码头，车来攘往，焦灼地等待着邮轮靠近的人们或坐或立，不地走动、等待。两旁商贩零零散散分布在道旁，叫卖着。靠近码头的一处茶摊旁停着一辆被擦拭得锃亮的黑色轿车，车旁立着的四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彪形大汉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车里副驾驶座上，透过白色的车帘影影倬倬看的出是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夕阳余辉打在他垂下的长睫毛上，遮住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怔怔地低头，看着腿上放置的铜表，似在回忆些什么。时光轮转，就此，在他缓慢敲打窗沿的修长指间戛然而止。
　　水晶号轮船缓缓低鸣着停靠在了上海市最大的码头上，斜梯被放下，船上的乘客裹挟着大包小包箱匣或布包裹，拥挤吵嚷着走下轮船，一抹天青色的倩影不紧不慢跟随这人流走下斜梯。
　　而男子这才似刚回神般抬头，露出棱角分明冷清的脸庞。利索地下了车，男子身后带着一名黑衣，修长的双腿大步却又极力克制着急切地走向码头安静等待的女子。
　　纵使是这么多年不见，他好像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似乎没有改变，依旧时光静好的模样，令人见之忘俗。心如止水的样子，精致妩媚的眉眼是他这么多日日夜夜都深刻脑海、不能忘怀的光明。他放慢脚步走进她。女子柔软光泽的长卷发平顺地垂在胸前，她单手拎着箱子，静静站立一侧，并不看任何人，却叫任何人都无法瞧不见她。
　　郁南菲复杂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方凌霄，明明是过了一世，在郁南菲眼里方凌霄的死好像就在眼前。上一世，方凌霄为了救她死在乱枪下,郁家也因为她而支离破碎。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些爱她的人。郁南菲攥紧手中的皮箱，静静地看着男子走近。
　　“小姐，老板让我来接您。”方凌霄接过郁南菲手中的箱子，递给身边的人。小心的地护着身旁的女孩坐上了车。
　　上海的大街小巷依旧繁华如斯，郁南菲坐在车里，看着车外，陷入沉思。却没发现男子坐在前面，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后视镜看着郁南菲。方凌霄眉头一皱，她好像有心事。
　　郁家是上海有名的世家。郁南菲的父亲郁升毅通吃黑白两道，手上的永晟会馆里全都是一些不要命的狠戾之徒，他们从小就被永晟会馆收养，专为郁家铲除阻碍郁家的对手。郁升毅年轻时便叱咤上海，搅弄风云，是上海滩人人都不愿得罪的狠角色。但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却偏偏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连将来要继承他衣钵的儿子都尚不及万分之一。
　　“菲菲回来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郁升毅拄着拐杖站在郁公馆大门外等着郁南菲，连带着二叔郁怀霖、二姨太苏倾佩、二少爷郁西颍都站在门口迎接郁南菲。
　　“菲菲啊，这次回来了就好好在家里陪陪你爸。”郁怀霖拍拍郁南菲的肩。
　　“大小姐出一趟远门受累了，快进屋休息会，佩姨去准备准备，出门在外啊，一定吃不上家里的热乎饭。”二姨太苏倾佩笑道。
　　“姐，我好想你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父亲念叨死了。”郁西颍走到郁南菲身边，不顾郁升毅的喝止，给了郁南菲一个熊抱。
　　郁南菲看着这些好久不见，上辈子皆离她而去的亲人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这抹笑意被身侧的方凌霄精准地捕捉到，坚毅的下巴低下，也微弯了嘴角。
　　晚饭过后，方凌霄随郁怀霖离开郁公馆。身为郁氏新起之秀，方凌霄是郁怀霖最得意的徒弟，其品行脾性都是郁怀霖所满意的，不然也不可能被郁怀霖所看重。整个上海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方凌霄的名号，很多知晓内情的人都不禁感慨到郁家真是出了个好徒弟，令人佩服。无论是码头货运、商铺工厂，还是帮派管理，方凌霄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郁怀霖确实是找了个好徒弟。
　　汽车行至郁怀霖名下的崇明公寓，方凌霄把郁怀霖送到门口，郁怀霖拦住正要离开的方凌霄。
　　“来，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郁怀霖说罢就往书房走去。
　　“你喜欢菲菲？”郁怀霖坐在沙发上，抽出旁边的雪茄，“咔——”打火机点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火光过后，烟雾缭绕。
　　方凌霄站在郁怀霖面前，看似沉静的眸子暗潮汹涌，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郁怀霖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抽了口雪茄，继续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打小性子就闷，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你这小子？你喜欢菲菲这件事，大哥和我都不是瞎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说到底，我们是满意你的。”
　　听到这里，方凌霄微微一怔。他还以为师傅是要来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大哥说的倒还管用几分，但是大哥是不会偏帮你的。大哥那是疼菲菲到心坎里去了，这件事主要还是看菲菲的意思，你晓得吧，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不用我这个老头教你了吧。”
　　方凌霄离开崇明公寓，独自驱车来到夜大附近的市集。
　　“宝叔，老规矩。”方凌霄在一个不起眼的面摊前坐下来。“哎，来啦。孩子，快趁热吃，刚出锅的馄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摆在方凌霄面前。
　　吃着香气四溢、唇齿留香的猪肉馄饨，方凌霄会想起他八岁以前的生活黑暗绝望，好像永远看不到未来。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一个衣着不凡的贵夫人带着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经过他乞讨的路口。他还看见贵妇人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跟着的几个是附近沿街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他心中咯噔一声，顿觉不好。于是，他便悄悄尾随在后。果真，在转角处，小混混一把抱起小女孩就跑，贵夫人被撞到在地。他快步跟上小混混，在小混混的据点蹲守到天黑，才终于悄悄摸上后屋的窗户，一路狂奔，才把小女孩带进警察局。
　　当年的小女孩正是郁南菲。那时，方凌霄带着郁南菲走到警察局的时候，郁升毅和郁怀霖找郁南菲都快要找疯了，整个上海风声鹤唳，都是因为一个小女孩。郁升毅看着找到他宝贝女儿的小乞丐，抱起郁南菲，对郁怀霖说：“你看着办吧。”郁怀霖看着眼前的眼神坚毅的小乞丐：“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好像恍如隔世，和郁南菲的相识真实得就是一场梦境。但是他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的梦。方凌霄攥紧手中的汤勺，眼神凌厉看向远处，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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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郁西颍：我不服，为什么我只有一句话。
作者：这章你是次要人物，只是出来打个酱油。好了，你可以去领盒饭了。
郁西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