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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掉了 ...

  •   回到店里,这些天无所归依的灵魂好像扎下了根,生命的欢愉通过这根正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我的全身。
      一位带着小孩的中年男人来到店里,说孩子要买一套多媒体,让我给拿主意,也没怎么讲价就做成了。
      我认为宇宙中是有某种气场,俗话叫运气的东西存在的,如果我幸福了,我就会散发某种神秘的气场,这个气场影响所及,什么事情都会一顺百顺。
      牛皮一进店,就感觉到了这气场了,说:“我好像闻到了□□的气味。”
      我说:“你牛屎闻多了吧?”
      “晚上吃什么?”
      “还是方便面啊。”
      他连连摇头说:“大亨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西方人性开放,平时充分享受□□,对饮食就不大放在心上了,弄来弄去面包啊烤肉啊,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谈性变色,无法充分享受性,只好把注意力转向烹饪,弄出种种十分麻烦的烧法来。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心心念念着美女,吃不吃的一点也不在意了,照这样下去,金清街不会再有胖子电脑店了。”
      他这么一说,我有了个主意,拿起电话打给丽亚,说我买了些菜晚上和牛皮一起到她家吃饭。
      我马上关了店门,与牛皮赶往菜场。又去小店买了两箱石梁干啤。
      正巧她妈下午的麻局比较胶着,回家迟。等她到家,我们仨竟也已经整出了一桌像模像样的菜来。
      她还不是一个人回家的,一个叫阿明的与她一起。看样子,他已是这个家的常客了。他也是我父母眼中的金清一谜,整天游手好闲,把个人整理得衣冠楚楚,头发打发蜡,吃好用好。
      他们俩是讨论着牌局进门的,一见到满桌的菜,有些意外,她妈先说了一句:“好像是庆祝什么的样子。”
      阿明跟了一句:“不会是谁生日吧?”
      丽亚抢白了一句:“没见过好菜吗?”
      这话让我想起她说的大阐蟹的故事,看她妈也是领悟到这点的样子。
      “要死,囡,别说笑话。”
      阿明也跟着说:“囡,几天没见了。”
      “脸皮这么厚,还囡囡的。”丽亚也不瞧他,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我不愿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招呼说:“大家坐,大家坐,冰箱里的啤酒应该够冰了。”
      阿明酒倒是不怎么会喝,只是一支支地抽烟,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他是一个有思想深度的人,但一开口,就又明白了他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混混。
      “现在饭店流行的是椒盐虾狗的,不是这种水煮的。”他这么一评论,她妈就投过去一个崇拜的眼神,他就又深沉地吸一口烟,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下午你这付二五八筒的没和出来是可惜了。”
      “要死,本来勒子了。”她瞧瞧丽亚,知道不妥,举起酒杯说:“感谢一下小程、正刚两位小兄弟,来我家作客,还让你们破费了。”
      “我没破费,都是胖子买的,那我就不喝了。”
      “牛皮,客气什么,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你脸皮薄的,其实还是一张牛脸。”我把杯子同他碰了一下。
      “今天汪啸东嫁小囡,你们知道吧?”
      听阿明这么说,她娘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老汪的大囡与阿明找过对象的,差点就结婚了。”她的眼神好像是表示阿明睡过了老汪的囡,身体就已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似的升值了。
      “别说她了,势利鬼,现在他家三个女儿都好了,嫁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我算什么?”
      她妈说:“老汪天天说自己的钱八辈子都用不了的,为什么嫁女儿还一定要找有钱的嫁?”
      “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这老鬼什么时候倒了也难说的。”
      我说:“阿明说得也有道理,前段时间他不是有几车的走私烟被没收了,曾传过要倒的,不知怎么又挺过来了。”
      正说着,周洁家里吃了饭过来。丽亚问她这两天上班下来习惯不,她说不忙的,一天也没几笔业务的。原来她已被招进信用社上班了。
      我问她是不是与宝富囡的男朋友同社的,她说不是的,他是北边一个乡的信用社的。
      “上班,几块工资!”阿明很不屑地说,然后抽进一口烟,又吐出一个很圆很圆的烟圈。
      “噢,你工资高,整天囡囡的,怎么也不见你给囡买过什么?”可见丽亚平时跟他说话随便惯了的。
      她妈接着说:“囡,你真的愿意要,叔叔什么东西不买给你?”
      阿明这时已转身问周洁了:“你们社的主任是不是宝德?他女儿跟我好过的?”
      “王西亚跟你好过?”周洁显然完全不相信。
      “嗯,宝德有本事,硬是让女儿对我死心,拆散了我们。”
      牛皮问:“你还有多少段这种半成品的爱情?”
      他叹了口气,说:“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不争气啊。”
      我说:“大家都光说话了,再干一杯。”
      周洁已坐下来,她不喝酒,倒了一杯可乐。她说起上班的感想,说:“有权就是好,手里有权,求你的人就多。”
      我说:“现在做生意的人多了,有贷款权的人确实红,怪不得素芬说宝富囡的男朋友好像当什么大官的架子,看来是一点也不奇怪。有一次我去镇信用社贷款,一个农民找一个管片的信贷员贷款,穿着鞋不敢进去,脱了鞋进去,那种眼神叫我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个信贷员口碑还算好的,有些态度不好的老百姓不知还怎么的怕?素芬这句话说得好:做人,真的不能有求于人的。”
      阿明说:“这话是完全的胡说八道了,比如晚上你要睡女人,你不就是有求于女人了,怎么会有不有求于人的人?”
      丽亚说:“人家说正事,你瞎打什么比方?”
      “这话话糙理不糙的,人活着,不可能不求人的,昨天三缺一,素珠说自己头痛不想打,我知道她哪里是头痛,肯定是连输了几场避避风头,我们这里又三缺一你说糟心不糟心,我也只好求着她成全我们了。”她妈好像在小心地维护着阿明。
      我说:“如果天天有人像那个农民那样来求我,我是受不了的。”
      她妈说:“有时候我看到可怜的人,心里也会很难受的,自己没钱,我也会把买早餐的钱给乞丐。”
      我有点糊涂了,看看丽亚,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这点倒是真的,她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有时候心肠硬得像颗钉子,有时候同情起别人来又是真心真意的。”
      她妈有点不好意思似地说:“这么说自己的亲妈。”
      沉默了一会,她又说:“你妈如果真的一无是处,你的阿明叔叔会喜欢你妈吗?他与上档次的女人好过的。”
      我稍稍转过头看那个阿明叔叔,正认真地点着头,又吐出了一个烟圈。
      我说:“阿姨这人说话真直爽。”
      她妈举起酒杯,说:“我知道有些人看我不起,阿明看得起,我就要谢谢他,来,敬你一杯。”
      阿明双手捧杯,干下了这杯酒,有意夸张着一种仪式感。
      饭后,阿明与她妈双双又出去了。
      这时,天已大黑,我们坐到门口乘凉聊天。
      周洁说:“为什么阿姨她们会这么喜欢麻将?”
      牛皮说:“寻找刺激吧。”
      周洁说:“有些人喜欢串门,打麻将是不是也像是串门的一种。”
      丽亚说:“其实麻将也像做戏,也是对人生的浓缩,也是感情借以寄托的一个地方。同样的喜怒哀乐、成功失败,有的人追求做大牌,有的人追求速和;有的悲喜写在脸上,有的城府很深爱玩套路;有时你吃进了一张牌,会失掉后面的许多好牌,都与人生十分相似。麻将还有一个好处:这局失败了,可以开始全新的一局,不像做人,一失足会成千古恨。”
      “有个这么理解她的女儿,你妈该开心了。”
      “小洁,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妈是我上世的冤家,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我说:“我感觉你们母女不是还算和谐的?”
      “惨就惨在这点,如果她是一个纯粹的恶魔就好了,我也死心,关键有时她又像个可怜的母亲,这就叫折磨。”
      街道中央站定了一个人,声音朗朗地说:“少男少女,真是幸福啊。”
      声音很熟,一看,是夜饭。
      牛皮说:“夜饭,你少男时候,是什么情况?”
      “我那时就别说了,女人的影子也挨不着。”
      牛皮又说:“夜饭,你为什么叫夜饭?”
      “说来你们也不会相信,□□那时候,肚皮那种饿没法形容,经常夜饭吃不饱甚至没吃,倒床上一动不敢动,怕动了更饿,有人知道了就叫我夜饭。那时什么都缺,就是起外号最不缺,饭吃不饱,嘴最闲了,小程妈叫做赵员外,为什么?就是她说了句现在多修行,下世做古代员外那样的人,享享福,对不对,小程?”
      我说好像是这样的。
      牛皮说:“那时候言论还挺自由的,说这种反动话也没事?”
      夜饭说:“有事的总归只是少数。现在当官的哪个不贪?几个有事了?”
      夜饭家里去了。
      我说:“夜饭的气质像是电影中的伟人,一个夜饭也吃不饱的人骨子里怎么还会有这种自信与霸气。”
      丽亚说:“你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前天为了十几元钱,还与人吵得血腥臭了,哪有什么伟人气象?”
      我说:“说不定伟人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一个人,只不过大家把他神化了。他刚才说起贪官的事,让我想起我舅舅这几年最气愤的一件事:十几年前我舅舅是农行的保卫科长,当时梁景才负责基建,把公家的木材拿家里去了,我舅舅与他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斗争,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梁景才也调到市农行去了,两年前他回到县农行当了第一把手,把我舅舅气昏了,整天骂上面的领导怎么会这么糊涂的。”
      丽亚冷笑说:“你舅舅自己才糊涂,他以为木材真的是他拿回家自己用的?上面领导会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上面领导就是需要这样敢于拿公家木头的下属。为人民服务,说得好听,你一个个看过去,你认识不认识有谁争着为别人服务的?”
      我说:“嗯,什么时候升官不再发财了,老百姓就有福气了。”
      周洁说她要回去了,我们也各自回去。
      我一到店里,马上挂了个电话给她,她问是不是什么东西忘她那里了。
      我说:“嗯,我的心掉在你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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