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醒忘青梅酿》风乃天乐

5、第零酿（5）

　　第零酿（5）梅余三瓣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里，房间里草药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窗外的鸟儿们唧唧喳喳的吵闹个不停，千绘没想到从昨晚昏了过去后到现在醒来竟然都已到了巳时。
　　“嗯...这怎么...我又...”她坐起来使劲的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微白哥哥呢？”她猛地想了起来，掀开被褥鞋子都不穿就跑了出去，“皇帝...皇帝在哪？”
　　走出房门放眼望去后院里竟没有一个人，她小小的的脚丫踩在路上铺的一颗颗鹅卵石上，她一定痛的钻心，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如此心慌，像是弄丢了东西一样，慌张又心悸的跑着。
　　为什么谁都不在？为什么没有家丁们以往的笑谈声？为什么□□院里的蔷薇花儿散落了一地？
　　找遍了后院和西院每间如同往常一样的房间，就连西酒窖里也都去了。每间房间就像固定的背景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唯一奇怪的就是没有任何人在。从酒窖出来，她面朝东方，巳时的太阳正朝她散着暖暖的光。千绘朝着光摊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光束中飞舞的尘埃稍稍流转。其实她心里有点绝望感不知为何在蔓延，直到正堂方向传来好多声陶器瓦片碎裂的声音她才恍惚间回到现实。她拔腿就往正堂的方向跑，穿过前厅和整个庭院，也不知跑得多使劲，反正这双小脚已经渗出了血色混合着泥土和青草丝。
　　跑到了正堂前，她逐渐慢了下来，屋子里的破碎声已经停息了下来。她眼睛也忘记眨了，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正堂的台阶。屋子里的一切从天井上脱落下来的一絮絮瓦片起一点点、一层层的映入了千绘那双陷入无解的眼中。
　　爹爹？
　　爹爹为什么手里拿着娘亲最爱的宝剑？
　　爹爹为什么把宝剑的剑鞘扔到了一边？
　　爹爹为什么要举起宝剑放在颈前？
　　“爹爹！你在干什么？？”千绘来不及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赤着脚步步踩在扎出她鲜血的碎片上，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就连撞到地上倒着的饰以错金流云纹的博山炉而摔倒，都毫无知觉的立刻爬起来。刺破她不知多少地方的锋利瓷片，哗啦啦的从她的白绸裙上散溜下来。她带着自己浮洒出来的血，几乎是向前倾倒的扑向了子桑荷。
　　“怎么了爹爹，你怎么哭了？你怎么流血了？你为什么拿着这柄剑？”千绘使尽全身的力气拽着她的爹爹晃，拼命仰着头看着她的爹爹。
　　直到千绘扑倒在自己的衣摆上晃了几晃，子桑荷才怔怔的唤出女儿的小名：“...绘儿？”他看着子桑千绘一时间愣住了。握着剑的手缓慢机械的落下来，但没一会儿他又颤抖着把手中的剑渐渐横放在自己已无神的眼前。刚才都不再流的泪又像决堤一样溢了出来，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剑身一划而过，血从空中洒过。他眉头一紧闭上双眼，任由眼泪肆意的漫。“苏儿...”，他喃喃将这二字噙在嘴里。
　　子桑千绘无助的仰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子桑荷的血滴滴落在自己的四周、自己的脸上。
　　子桑荷仰着头睁开了双眼，松开了手里的剑跪了下来，一把抱住子桑千绘沉闷的喊着：“绘儿！绘儿啊！！”
　　浑身战栗的千绘一下子感觉到了紧实的温暖，懵懵地叫到：“爹爹...”。
　　“苏儿。”他双眼一挤、吞了一口口水把千绘抱得更紧了，“苏儿...”他松了松千绘，周身颤抖、满眼泪水的对她说：“你...你娘亲她！”
　　“爹爹，娘亲在哪？娘亲她怎么了？”听见爹爹说娘亲，她更加紧张了起来，扯住子桑荷背后的衣服，呼吸急促的问。
　　“你娘亲她...”子桑荷嗓音颤抖了一下，“...没了！”
　　“我娘亲？没了？”爹爹说的语言她就像听不懂了一样满眼无助的重复了一遍，“没了？”
　　“你娘亲她没了啊！绘儿！”子桑荷撒开手抓着千绘小小的肩膀晃了晃，“你娘亲...她芳魂远去了啊...绘儿！”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爹...爹...”片刻，混合着脸上的血不停往下滴，千绘泪水开了闸，“爹爹！我娘亲呢？我娘亲在哪？你骗我！娘亲呢？我要娘亲回来！我不要娘亲远去！娘亲还要陪我读书，教我舞剑呢！娘亲还要给我们做点心吃呢！娘亲还说了要带我去找微白哥哥的！娘亲，娘亲说过要让我和微白...”。
　　“绘儿...”子桑荷听着女儿哽噎撕喊的声音眼泪更止不住，又把她一把拉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绘儿...你微白哥哥他也...他也...”。
　　“微白哥哥...微白哥哥他...”千绘下意识的不停地摇着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和你娘亲同去了啊！”子桑荷一手抱紧了千绘一手狠狠地锤向了地面。
　　“......微......”她杵在原地哽噎了一下，“...哥哥...”。
　　在千绘崩溃的边缘，堂后传来了子桑捷的声音：“娘！！！”
　　子桑荷顿了几秒，轻声念叨道：“小捷？”他立刻恍惚的站起来东创西撞的向后走去。
　　“娘！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啦！”屏风后的卧榻旁，小男孩拼命地摇着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伍苏。
　　本在男孩脚边的小皮球碰碰撞撞的滚到了子桑荷脚边，男孩抬起头看向他：“爹爹？爹爹你手怎么流血了？”虽带有一丝疑惑，他又突然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跑到子桑荷面前，“爹爹！娘亲在这里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怎么办？爹爹！爹爹？”
　　“小捷......”子桑荷站在原地出神地盯着滚到脚边的皮球和映入眼里的小捷，默默地流着泪，眼睛怎么样也无法看向自己深爱的妻子。
　　“爹爹？你怎么了？...娘亲怎么了？你们今天都好奇怪！”他着急又疑惑眼睛往下一移，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子桑荷身后抽泣着的千绘，“姐姐？姐姐！爹娘怎么...”他说着向前把千绘拉向自己眼前，却没想到，“姐姐！你怎么浑身都是血......”
　　千绘这才抬起眼神看向慌乱的子桑捷，僵硬的转头看到祥和躺着的母亲愣了不知多久，一下子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失声痛哭了起来。
　　“......姐姐？娘亲......怎么了？”子桑捷感觉脑子嗡嗡的响，子桑荷一把搂住了他。
　　“对不起，小捷！”
　　“...为什么？”子桑捷使劲地推搡着他的父亲，“爹...为什么对不起？”
　　子桑荷带着小捷向前跪倒在伍苏旁，一手抱住眼泪开始滴滴落下来的子桑捷，一手搂住趴在伍苏手臂上痛哭的千绘。
　　“小捷！千绘！”他用依然流着血的手抹了一把眼泪，“爹爹对不起你们！！”他顿了顿，“爹爹对不起你们的微白哥哥！！爹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的娘亲呐！！！”
　　他终于看向那张像是只是睡着了的温和的脸，看向了伍苏过去所有帧格的美丽、所有动人的表情。
　　那张脸上流过的泪和现在滴上去的泪哪个更多呢？
　　你又有几何流泪的时候呢？不知道是么时候开始这张脸好像永远都只剩下倔强和坚强。那么现在，那些你不曾流出来的泪、你受委屈吞下的所有泪水，我们都替你流出来。你以后不用再强忍泪水了，你以后可以放下不合你的坚强了。你还是那个冬天里，向着天空和雪地撒欢、同雪花一起飞舞的女孩。
　　那是子桑荷第一次见到伍苏的样子。

　　“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她的愿望没有实现，而且也许永远无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