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枢》君念潇湘我念秦

7、第七章

　　云卷云枢（七）
　　“过了京畿重地，便是京城了，义兄的文书可备好了？”入京自然是需要地方批发关文的，虽桑陌不说，但唐清溪多少可以猜到他的身份，普通人身手不凡，或是考个武举，也好为国尽忠，或是行走江湖，也足以安身立命。总不至于被排挤到开店维持生计的份上。也不知是打算休养生息还是真的要金盆洗手了。大隐隐于市，京城中人人都不简单，人人都有故事，或许，避世至此也是个好选择。
　　查过了关文，二人顺利进城，唐清溪似笑非笑“大哥真是做戏做全套呀”
　　“那是自然，在下是个谨慎的人”后半句是耳语“再者说，我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罢了，现在有了兄弟，不能连累兄弟你呀”吐息之间，唐清溪便红透了雪白面颊。
　　“哥，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从前也这样容易害羞”傅云舒不知不觉见已将自己融入了角色，许久未说话，只见了这一幕，便仿着桑陌在傅蓝枢耳边呼了口气，这人耳朵着实敏感，红到了耳朵尖不说，连带着脖子条件反射的一缩，索性便缩起来装鹌鹑，心想这人披着伪装你以为是哈士奇，又蠢又忠犬，谁想到是狼化妆成的，撕了伪装，分分钟呲着獠牙，野兽猎食般的，先好好逗弄你，再心满意足的进食。
　　桑陌在西街盘下了个二层铺子，开个饭馆，雇了几个活计，也好在他游历过名山大川，各地名菜均能说出个道道，也是干的风生水起。京城中的贵人们，吃惯了精食细烩，反倒是新鲜玩意更吸引眼球些。又在店里单开了间房，供唐清溪读书写字。唐清溪笑到，那日破庙相遇，真是捡到宝了。人说举子寒窗，自己倒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大腿算是抱对了。
　　两人相安无事，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两年。
　　一日，“桑老板，恭喜呀，鸿泸唱名，唐公子——你弟弟，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呀”
　　桑陌也不惊，淡然道谢，只着手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桑陌，我中状元了”夜已深了，饭菜的热气也散了，唐清溪才醉醺醺的回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桑陌将人扶住，又吩咐伙计去煮醒酒汤。
　　“与我同科的举子，人人都要与我碰杯，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两杯……不过，不过我记得要回来同你庆祝”唐清溪整个挂在桑陌身上，边说边比划着，大红的状元袍映着的微醺脸色，言语尚且算是条理清晰，眼神迷离的看向桑陌。
　　桑陌无奈的看了一眼满桌的菜，又看了看怀里的新科状元，调侃到“这是谁家的新郎官呀？真是俊俏”怕唐清溪仰过去，桑陌便将手搭在了他脑后。往自己怀里的方向带过来。
　　唐清溪呢喃道“你家的……”
　　“哎，你这酒虫，喝了醒酒汤，早些歇息吧”桑陌扶唐清溪坐到桌边。桑陌在桌边刚安定下来，突然猛地窜起来，险些撞到桑陌这个武林高手“哎……你这……”桑陌心道，唐清溪这大尾巴狼，平日里怎么成熟稳重，到底是年纪尚小，一喝醉倒泼猴本性了。
　　“嗯……一闻这菜就知道，是……桑陌的手艺……我得给你这个面子”上去便夹了一筷子塞嘴里，脸颊鼓鼓的，松鼠似的
　　“这菜凉了，热一热在吃吧”
　　“不妨事不妨事，好吃……”
　　“哎，清溪，注意仪态，仪态”桑陌见他狼吞虎咽，笑到“孩子似的”
　　傅蓝枢眸色深沉，这几乎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沧海桑田，原本以为一切都会随时间消磨，却不想，心头的失落历久弥新，昔日，古刹相遇，却可恨不知道故事的结局，但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就能抑制自己的本能吗？他知道故事的走向，无论他多希望结局变换，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身陷朝堂，即便是他想要收敛锋芒，但新科状元终究是权臣眼中的一块肥肉。政见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好像拉拢到状元，便胜别人一筹。那之后，唐清溪便再也没醉过。
　　“唐大人，圣上有请”大太监笑得温和
　　“曹公公，敢问是何事呀”
　　曹公公眼睛弯成了月牙“好事呀”
　　皇帝身边坐了个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皇帝只称赞了几句唐清溪年少有为便道红衣姑娘是长公主，是皇帝亲妹，闺名红鸢。唐清溪立时便明白了，皇帝这是来牵红线了。
　　娶个公主，看似风光，却着实不是个好事，不过自己与公主素不相识，料想一个心高气傲的公主必不会委身于自己一个并不喜欢她的人，这事应当是有回旋余地的。况且……就算做驸马有千般万种的好处，自己也不会娶她的……
　　傅云舒见红鸢眼熟，自己那噩梦的来源便是她；唐清溪见红鸢亦很眼熟，昔年自己与桑陌在贼寇刀下救下的娇俏公子便是她。
　　“唐大人，一别经年，从前的恩情，红鸢尚未报答”
　　唐清溪不动声色“救公主的，是在下的义兄，在下未敢居功”
　　红鸢爽朗，对这驸马的备选甚是满意，唐清溪却暗怨皇帝乱点鸳鸯谱。
　　“发什么呆呢？”桑陌筷子尖点着唐清溪碗边，眼见着他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送。唐清溪满脑子都是红鸢的“红鸢愿侍候公子一辈子，为君红袖添香”
　　被桑陌吓了一跳，心不在焉道“无事无事”
　　缓了缓神，凝神盯着桑陌“桑陌，我们喝杯酒吧”
　　喝上酒话匣子便打开了“桑陌，圣上让我娶红鸢公主”
　　桑陌被那迷离的眼神一飞，心脏漏了一拍“好事，好……”第二个好事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却见唐清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全然不见当年高中时的顾盼神飞
　　“桑陌呀，你的表字我想好了，就叫青梧可好？李白陌上桑有言：鸣凤栖青梧。正对你的姓名”
　　“好，青梧，好听”饮一杯女贞陈酒，即醇且烈，酒入愁肠，一个带着放纵意味，混着酒香的吻便印在了唇上。
　　桑陌默默的享受了这个放肆的吻，才拉着唐清溪将彼此分开些“清溪，你醉了”
　　唐清溪挑眉一笑，这一笑一触即发，桑陌见过唐清溪笑得浩然正气，笑得吊儿郎当，还未见过他笑得如此颠鸾倒凤，一时看呆了“春宵苦短，青梧何故如此不解风情？嗯？”故意压软了嗓子，听得桑陌心都软了。
　　抬手携一缕唐清溪的碎发，别在耳后“好……”
　　芙蓉帐暖，傅云舒满目红罗，莫名的心头一痛，下意识的想要将傅蓝枢的视线挡住，自己已然料到了二人的结局，于自己而言，这些事情并无法产生共鸣，但对于傅蓝枢，一幕一幕都是真正发生过的，重温一遍，无异于将结痂的伤口重新扒开，又在血淋淋的口子上撒上粗盐。
　　“蓝枢，别看了，我知道了”
　　傅蓝枢摇摇头“看下去，没事，已经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