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烬》茺子

2、初相识2

　　人生而一世，大苦大悲皆得尝尽，方可进轮回。我尝了这么多苦，希望来世得以入六畜道，不再尝人间滋味。轮椅飞速地旋转着，这些想法在容雪止的心里疾光片影地略过。
　　突然，道路中间一块撅起的岩石堵住了轮椅前进的速度。容雪止便像鸟一样，从轮椅上飞起，飞进那片黑森林里。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容雪止在晕厥之前最后想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弱及强在耳边响起。“好吵!”容雪止抱着耳朵试图躲避这种声音。
　　“醒了就不要睡了。”淡漠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阴间，容雪止突然意识到。他睁开眼，脸上泛起苦笑。“怎么会是这样。”
　　“你，想死”淡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容雪止试图爬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疼无力。他转过头，对上一双淡金色的眸子。看着它，容雪止有些疑惑。“你是这林子里的精怪”
　　“是，也不是。”
　　“莫非你还是个混林子的精怪”容雪止有些想笑。伞陂镇盛产精怪，这些他知道，而那些镇民却不知晓。
　　“我是精怪，却不是这林子的精怪。”淡漠的声音在提到这林子时带了一丝鄙夷的语气。
　　“你叫什么名字”容雪止失了对他的兴致。自己极有可能成为这精怪的腹中餐。但也无妨，总算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该你回答了。你为何想死”
　　“人生而短，我已活够。”容雪止简单地道。他为何一心想死的理由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的阳寿还未尽。死不得，死不了。”最后的六个字，那精怪念得斩钉截铁。
　　容雪止闭上眼，他不想和这精怪理论自己该不该死的问题。他只需要等到自己体力尽失，就算这精怪不吃了他，他也熬不过这林子的夜晚。
　　那精怪见他不回答，也自匿了身形。留下一件大氅搭在容雪止的身上。
　　真是精怪，与人这般反着来。容雪止有些发气，却又因对方是精怪而气不得。他无力拿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只得接受这令人厌恶的温暖。
　　一阵风从东方吹过，乌云散开，火红的夕阳笼罩了半边天空。容雪止躺在岩石上，看上方密密麻麻的的树叶抖动着，霞红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叶间投落在地上。外面此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吧！伞陂街上的孩子们肯定会比谁的影子最长，然后互相嬉戏玩闹。
　　容雪止苦笑不得，自己明明是大人了，却还在想着孩子之间的游戏。在死亡之前，难道自己对这世间还有留恋
　　他又闭上眼睛，拒绝去看，拒绝去想。然而凉爽的风却穿过万千棵树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由不得他不去想。
　　倘若，倘若我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可以走，可以跳，可以跑。我现在会在干什么呢？我肯定已经做了丈夫了吧，或许还做了父亲。在这样的好天气下，我应该会坐在门前，看自己的孩子在夕阳里奔跑，看自己的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等到再过一会，我们会在院子里一家三口吃晚饭，我会听她们说笑，也会给他们讲各种奇闻异事。我们会很幸福吧？我还会想死吗？
　　容雪止有些恼怒这样的自己。明明知道生而不幸，却还一心幻想着普通人的快乐。他清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怒气。“你可在？”容雪止尽量克制自己语气中的怒火。
　　“不想死了？”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想死又能如何。”容雪止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竟想对他发火。一般的精怪都是恶的，纯良的精怪太少了，他一心想要自己活。想到这里容雪止竟有些感动。
　　“访高山，游名川，探世事。繁花过后，你如果再想死，我绝不拦你。”
　　“呵，我怎么能。”容雪止想到了自己残废的双腿。他如何访高山名川，如何领略人间事？
　　“我陪着你。”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停顿。
　　“为何”
　　“欠你的，想还了。”声音停下后，容雪止终于见到那双淡金色眼睛的主人了。
　　与那双令人惊艳的眼睛相配的是高挺笔直的鼻和淡漠紧闭着的薄唇。
　　“你竟长这样。”容雪止吃惊于他所看到的。他以前所看到的精怪大都是一些会说话的动物。而这种人模样的，只在志怪小说中读到过。
　　“什么样？”那人有些疑惑。
　　“没…好看的样子。”容雪止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心里话竟这样说了出来。
　　他敛了敛脸上的表情，“在下容雪止，你呢？”
　　“晏卿九”
　　“你要如何陪着我游九州”容雪止眼睛下转看了看自己瘫软在岩石上的身体。突然又想到对方非寻常人类，自然有非寻常之法应对。
　　晏卿九点了点头，容雪止发现自己又坐在了轮椅上。晏卿九走到他身后，“这样如何”
　　容雪止脸上有些发烧。但也郎声道：“甚好。”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森林。容雪止以为他会往伞陂镇的方向走去，那人却连眼睛都没看向伞陂镇，推着容雪止走向了一个岔路口。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只留下西方天际的一线余晕。“卿九，你看那。”容雪止指着西方天边的残留。
　　晏卿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像不像唐朝美人眼尾的那一抹红”容雪止有些欣喜自己的发现。
　　晏卿九瞥了他一眼，淡漠道：“容兄若是腿没有坏，定少年风流。”
　　容雪止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指，脸上泛起红晕。他的手尴尬地交织在一起。哪个女子会看上身有残疾的自己呢？
　　他扭头看向晏卿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卿九，我们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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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