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秋风起》召音

5、五

　　去金水镇收完账之后，本应立即返回本家，但叶闻松说难得出来一趟无论如何都想去巴陵镇玩玩，这一拐倒是拐迷了路，兄弟二人来到一个荒无人烟之地。
　　房屋破败，食用污秽之物的蝙蝠是此地唯一能见着的活物。
　　“不能啊，我记得这里应当是繁华之地……”
　　叶闻松挠挠头，“巴陵镇到洛道附近倒是有个李渡城，繁华得很，不像这般破败才对。”
　　“所以哥，你带错路了。”
　　“……”叶闻松白了叶闻鹤一眼，“我肯定没带错！”
　　“那李渡城呢？”
　　“……”
　　兄弟二人徐徐前行，一路听得豺狼不时传来一声吼叫。本欲打探此处究竟是哪，但是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这让叶闻鹤有些郁闷。
　　“哎哎哎瞧，我说什么，这不是遇到人了吗？”叶闻松立即上前，叶闻鹤定睛一瞧，叶闻松奔去的三人瞧着像一个丈夫带着妻子和丫鬟。在这荒无人烟之地，穿得干干净净，瞧着不像住在此地的，也许是路过的吧。
　　叶闻鹤带着警戒心，追随哥哥上前，那边厢已经搭上了话。
　　“在下叶闻松，敢问三位贵人此处为何地？”
　　“对不起，我们也不太清楚，但听说顺着路往前走就能走到巴陵镇。”男人开口，拉了拉女人的袖子，女人拽着小丫鬟跟着男人的步子朝前走了。
　　从三人去路而来的叶闻鹤忽然觉得那个小丫鬟有些眼熟。
　　那小丫鬟也明显顿了顿，拽着女人的手臂，硬是让女人停了下来。女人敲了敲她的头，拉着往前走了数步，叶闻鹤忽然折身拦下三人，试探道：“皇甫澄？”
　　“……”那丫鬟低着头拼命摇头，反倒是女人乐了，“是叶闻鹤公子？”
　　叶闻鹤的头一瞬炸了。
　　他朝女人抱拳行礼，“不知是曹……在此，闻鹤失敬了。”
　　“此处说话不便，前面便是江津村，到那找个地方说话吧。”
　　一行五人在曹雪阳的带领下来到江津村，向当地农户讨借了一间客房，五人勉强挤了进去。方进屋，男人和丫鬟立即跪在地上，“吾等办事不力，还请夫人责罚。”
　　“今天这事儿不赖你们，起来吧。”
　　曹雪阳席地而坐，“都坐吧。”
　　从头到尾一直没弄清什么情况的叶闻松率先坐了下来。从女人说话的气度、男人丫鬟以及自家弟弟对她的态度而言，此人非富即贵。再瞧他们三人扮作寻常人家的模样，估计是富贵人家微服出访某处。
　　“听说叶均益老先生膝下有二子，此前只见过叶闻鹤一人，想来旁边这位叶闻松便是叶老先生另外一子吧？”
　　“在下叶闻松，字延寿，是延年的哥哥。”
　　“你们兄弟俩这姓名字，倒是挺有意思。”
　　叶闻松挠挠头，“我出生的时候奶奶病重，就起了闻松；延年出生时爷爷病重，就叫闻鹤。”
　　“你也不问我是谁，就把这些同我说了？”曹雪阳笑道。
　　叶闻松接话：“这得看人。既然能让愚弟躬身行礼，必然不是歪门邪道之人，谈论这些大可放心。再者，我瞅着那边的小丫鬟，好像认识延年，还不是一般的熟悉。是否？”
　　“好眼力。”曹雪阳大赞道，“我是曹雪阳。”
　　“巾帼英雄曹将军！幸会！”得亏他眼力见儿足啊！叶闻松心道。
　　“皇甫澄，去外面放风。”
　　小丫鬟抬起头，叶闻鹤也抬起了头。眼中的那个小丫鬟还真是完完全全小丫鬟模样打扮，与初见时一身火红铠甲截然不同，看着仿佛都要比初见时小些。
　　“延年，你也去吧。”
　　瞧见自家弟弟那微小动作的叶闻松不失时机地推了一把，“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挺扎眼。”
　　曹雪阳默许了叶闻松的胡搞，叶闻鹤面无表情地应了诺，心中早已乐不可支。
　　二人一先一后从房里出来。小丫鬟乖乖地跟在叶闻鹤身后，看着还真像一个乖巧的丫鬟。
　　“好久不见。”叶闻鹤慢慢在村里逛着，但并不敢远离。
　　“少爷，好久不见。”
　　皇甫澄心跳得飞快，但想着曹雪阳的教训，谨记在心，继续演着小丫鬟。
　　“你在……府中还好么？”
　　“好，很好。”她抬起头，“少爷呢？”
　　“嗯，好。”他停下脚步，“跟我说说府里的趣事儿吧？”
　　“好啊！”皇甫澄顿时来劲儿了，“上次不是说秦师——姐姐带着一帮女眷偷窥家丁们洗澡么，家丁们被姑娘们瞧害臊了，跑去管家那处告状，管家把秦姐姐罚得可惨呢！”
　　皇甫澄继续滔滔不绝，把天策府比作了一个大家庭，她和其他士兵都是丫鬟家丁，那个“管家”想来就是小诸葛——朱剑秋吧。
　　听着她噼里啪啦不停歇的说着那些趣闻，叶闻鹤心情也变得亮堂起来，被哥哥带错路的阴云一扫而过。
　　“对了，此处是哪？哥说这附近应该是李渡城……”
　　叶闻鹤话未说完就已经被皇甫澄捂了嘴，路过的几个百姓投来不善的目光。
　　“李渡城已经没了。”她在他耳边低声道：“说来话长，总之不要提这三个字。今晚子时，我和李执换班的时候你到屋顶等我，我再跟你细说。”
　　“嗯，好。”
　　李渡城已经没了？
　　今夜无月，星空灿烂。
　　叶闻鹤并没有睡着，待到子时便依约来到屋顶。那时李执与皇甫澄交班，皇甫澄示意是叶闻鹤，李执赏了她一个白眼便去睡了。
　　打开房门再关上，皇甫澄摸黑飞上屋顶，落在那人身边。
　　“皇甫姑娘？”
　　“嗯。”
　　皇甫澄摸索着坐在他旁边，已是冬日，眼见着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
　　“冷么？”叶闻鹤瞧她缩成一团，她却摇摇头，“还好，在府里站岗的时候更难受些。”
　　叶闻鹤不做声，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
　　“同我说说李渡城吧？”
　　“这也是我此行随曹将军出来的目的。”她将大氅拉紧，把自己完全包裹于衣物之内，“切记此番我们出来是隐匿了身份的，曹将军允我同你说也是信得过你。”
　　“嗯，商人最重视承诺，我不会说出去。”叶闻鹤许诺，又道：“今日我们从你们的去处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却不见一个活人。但是破损的房屋又昭显此处本是一个热闹繁华之地，那是不是你们所说的李渡城？”
　　“应该没跑。”皇甫澄叹气，“府里接了报告，说李渡城的人几乎是一个月之内全都消失不见，距离李渡城最近的江津村村民都害怕极了，请了许多法师做过很多次法事，但是最近奇怪的事也开始在江津村发生。天策府作为江湖门派，又是大唐军队，本应派兵前来帮忙，可出兵请求递上去三次，三次都被打回了。”
　　“所以你们才易装而来？”
　　“嗯。”皇甫澄又叹，“我本来还挺开心，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结果先是遇到这种让人难过的事，继而又被你识破了变装！”
　　“噗——”叶闻鹤乐了，“可不能怪我。”
　　皇甫澄装傻：“可不是吗，就得怪你！”
　　二人低声轻笑，唯恐吵醒村里人。
　　“皇甫姑娘……”
　　“哎？”
　　“叫我延年吧。总是叶公子叶公子，听着耳生。写信也是，叫我延年就好。”
　　“我不要，延年益寿啊？”
　　“……”叶闻鹤心思一转，“那你要叫我闻鹤？”
　　“好啊。”皇甫澄也没想那么多，“反正我也没有小字，你就叫我阿澄怎么样？”
　　她没有小字，即是说，她仍然待字闺中。
　　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叶闻鹤应了句好，试探着叫了一句“阿澄”，皇甫澄条件反射般答应了，这让叶闻鹤心中满是欣喜。皇甫澄不满他的态度，一连叫了好几声“叶闻鹤”，叶闻鹤全答应下来，这才让她解了气。
　　第二日，兄弟二人与曹雪阳一行人分别而行。
　　好不容易回到叶府，叶闻鹤整个人都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虽并不影响他记账打扫习武，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不知在发什么呆。
　　直到新年伊始，大庄主亲自命人为叶闻鹤这一辈弟子制作新衣，才稍稍将魂儿扯回来些。
　　新年第一天，信使将来自长安城的信件交到叶家大庄主手中，称这封信是官函，必须亲眼看着本人接收。
　　大庄主目盲多年，接过信件后又转交给二庄主。二庄主拆信阅览，又惊又喜。余下百余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正月初二，圣旨降，叶府全府迎接。旁系的叶闻松、叶闻鹤兄弟，此次竟是位列于诸位庄主身后。
　　正月十五已过，提枪站岗的皇甫澄刚换岗回营，却被师弟告知杨教头点她去秦王殿前受命。
　　“圣上赐婚，将雒阳县主下嫁于江南叶氏。丞相命天策府派五十精兵前往洛阳城接雒阳县主并平安护送至江南叶家。尔等均为天策精英，此事必须办妥，不得有任何闪失！有谁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出列！”
　　徐长海将军站在秦王殿前，被点到的三十男兵二十女兵，没有一人出列。
　　“很好。各自回营，给你们一柱香时间收拾行军物资！解散！”
　　皇甫澄随着女兵们一同回营收拾东西。
　　衣物，水囊，干粮，这些都是常备物资。
　　她将所需物品打包带好背在身上，拿起放在兵器架上的钢枪，忽然愣了愣。
　　江南叶氏。
　　叶闻鹤，不就是那个“江南叶氏”家的人么？
　　她笑了笑，不能吧，叶家这么多人，县主哪能这么准就挑的叶闻鹤？这么一想她又轻松了些，拿起钢枪，却一个没拿稳砸在自己的脚上，疼得险些流泪。
　　却更加坐实了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