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帝后》懿詩

59、第五十八章

　　“她情况如何？”南陌见太医诊断完毕，连忙上前问道。

　　孙岳拱了拱手，道：“回禀陛下，帝姬既然度过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便无大碍，只是……”

　　话至此处，停顿半分。

　　“只是什么？”南陌皱了皱眉，神色担忧。

　　“只是以后怕是再不能持剑了，便是拉弓，也极为困难……“孙岳垂手，不敢抬头再看面前之人。

　　南陌顿了半晌，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记住，在宫里，话少，方能活得更长。

　　“喏。”

　　“桑儿莫怕，”他执起秦桑的手握入手心，低头吻了吻她的指节，低敛着嗓音柔声道“不能执剑便不执了，从今往后，我做你的剑，这手中染血之事，都由我替你做，可好？”

　　他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陛下，事情都已办妥。”青珏踟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他按照陛下的吩咐，全面封锁有关帝姬的任何消息，对外只宣称帝姬私自出宫触怒圣颜，被禁足于飞鸾宫中，派禁卫军重重把守，任何人不得踏足其中半步。

　　他虽不喜帝姬，却也觉得陛下做法过于偏执。

　　陛下能关住帝姬一时，却关不了她一世啊。

　　“嗯，皇后那边如何了”南陌垂眸替怀中之人细细擦拭着面容，不咸不淡地问道。

　　“皇后的情况并不乐观，太医说若是再拿不到清髓丹，怕是撑不过半月。”青珏回答道。

　　南陌动作一顿，却未曾抬眸半分，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陛下，恕属下直言，皇后娘娘病危一事已然瞒不住了，严侍郎和长公主那边已经上奏想要入宫探望，您看此事该……”

　　青珏小心翼翼地看了南陌一眼，等待他的指示。

　　“他们若是想来来便是了，严蓁蓁体弱多病又非一朝一夕之事，便是当真暴毙这凤仪宫中了，又与我们何干”南陌捋了捋袖口，淡淡道。

　　“管她病得多重，你需要做的只是让她别在长公主到访之日看起来快要死了就行，剩下的朕自然会处理妥当。”南陌接着说道。

　　“你想如何处理”秦桑紧紧拽住南陌的衣角，苍白着一张小脸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方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桑儿，你醒了”见怀中之人有了动静，南陌连忙将她扶起靠入自己怀中：“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桑冷冷笑了一声：“只要看见你，便哪里都不舒服。”

　　尤其是这里”她伸出指尖戳了戳自己心口处“恶心得紧。”

　　南陌笑容僵了僵，倒也不恼，端起一旁的药碗舀了半勺，细细吹了吹方才送入她的唇边“你身子还未好，先把药喝了。”

　　多谢陛下关心，”秦桑微笑着接过药碗，直直将汤药尽数洒在地面“我不想喝。”

　　“桑儿可是嫌药苦”南陌抚了抚她的发顶，又从青珏手中接过一碗，柔声道：“朕特地问了太医，将药中掺了蜂蜜……”

　　“啪！”

　　南陌话还未说完，药碗便被秦桑一把拍落在地。

　　“我都说了我不喝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秦桑猛然大声吼道。

　　南陌眸色暗了暗，指腹缓缓摩挲着袖口，耐心似已被逼到极致：“那桑儿想如何”

　　秦桑深吸了口气，抬眸冷冷地盯着他：”我要救蓁蓁。”

　　“朕若是不准呢？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半仰着头直勾勾地望着他”我说过，你若想要她的性命，便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南陌狠狠闭了闭眼，声线清冷如月：”秦桑，你是铁了心要与朕作对，是吗”

　　“是你先要与我过不去的！是你事事逼迫！”她陡然提高了音量，袖口猛然一挥。

　　“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之上好似废人，一个行尸走肉般被囚于牢笼之如同家畜！”

　　秦桑眼眸通红地怒吼，如同一只受伤而疯狂的野兽，“我们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还是你饲养于身边随时玩捏的宠物！”

　　“咳咳……”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般压迫，秦桑开始剧烈地咳喘，鲜血。

　　“桑儿！”他惊慌失措地扶住秦桑的身子，不断地抚顺她的后背，终于是松了口：“朕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身体尚虚弱，切莫动怒，好不好？”

　　“我要见阿萝。”她喘着气，任南陌将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之人，已然再无力气动弹半分。

　　他抿了抿薄唇，应道：“好。”

　　阿萝在踏入养心殿看见秦桑的那一刹，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似地往下掉。

　　她这两日被困于飞鸾宫中不得出入半步，一心挂念着秦桑的安危，寝食难安。

　　但她又想着，陛下心中便是再恼，心中还是在意帝姬的，怎么也不会将她置于危险。

　　可看看如今秦桑的模样，几乎是一碰就要碎了，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英姿？

　　“哭……什么”秦桑勾了勾毫无苍白的唇瓣，想要安慰阿萝“你家帝姬身子强硬的很，不会有……”

　　“都这样了您还说没事！”阿萝哽咽着出声打断，眼泪不住地掉落”您总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放在心上。”

　　“阿萝，你且听我说，”她艰难抬手拭了拭阿萝的眼泪“乌夷草我已然寻得，在回宫的路上托一个小宫女带往楚清宫中，你去将它取回，抓紧时间炼制清髓丹，再晚……蓁蓁的性命便保不住……咳咳……”

　　“阿萝知道了，阿萝知道了……”她泪眼看着秦桑，伸手不断替她顺气“帝姬您好好修养，剩下诸事皆有阿萝照看，您且安心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秦桑点了点头，正欲再交代些什么便被一清冷的声音打断道“桑儿还在病中，不便劳神，你且先回去吧。”

　　阿萝握了握秦桑的手，拭去泪痕俯身道：“喏。”

　　直至出了养心殿，确认秦桑听不见后，南陌脚步一顿，方才转身说道：“朕已命人备好炉鼎药材，若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御药局便是了。”

　　“但朕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皇后身体远比你们想得更加糟糕，次此番便是靠着清髓丹续上性命，也绝再活不过三年。”南陌凉凉开口道。

　　“并非是朕不让秦桑救她，她是生是死此刻对朕来说已经全然不重要，朕只是不想让秦桑白做这些无用功，到头来只会徒增伤心罢了。”南陌侧了侧头，淡淡道。

　　“全然不重要”阿萝嗤笑了一声，“陛下而今能说出此话，想必是皇后娘娘对您来说再无利用价值了吧。”*

　　她们走的这几日，轰动京都的尹礼贪污案不是已然将严相在朝中大半势力扫除干净了吗

　　此一事她尚在沧州时便有耳闻，那户部尚书尹礼是贪污修缮水渠的公款不假，官员贪污案在历朝历代皆是屡见不鲜，可却从未有过那次如同南陌一般，大大小小竟株连了朝中上下近百位官员。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那尹礼乃严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欲借此机会将与之有关的势力一网打尽。

　　“不知陛下又看上我们帝姬什么了是秦家暗卫，璃龙青玉，亦或是朝中武将的拥护支持”

　　阿萝看向南陌，眸中尽是怨恨之色“陛下若是利用完了，是不是也会像对待皇后娘娘一般，将帝姬抛之脑后，弃如敝履”

　　“阿萝，”他缓缓开口，语速极慢“你自个不惜命也便罢了，可也该为你家帝姬想一想。若不是她尚在病中，经受不住刺激，你觉得带你说完这番话后还能活着离开未央宫吗”

　　阿萝咬了咬唇，然后摆正僵硬的身子，深深磕下头去，就那样以头触地的姿势僵硬的跪着，将面上的怨恨掩：“是奴婢失言了，还请陛下恕罪。”

　　“奴婢，先行告退。”

　　***

　　北齐，皇宫。

　　“皇兄此次南楚一行，不知除了这乌夷草，可还别有所获？”

　　说话之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桃花眼微微上调，似笑非笑，容貌姿色竟比女子还胜几分，半开的领口和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的墨发却给人一种浪荡轻浮之感。

　　“别的收获？”被唤之人应声开口，侧侧回眸，相貌面容与前者竟有三分相似。可周身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眉眼间朦胧如画，如同皎皎明月般清冷自持，又温润如玉。

　　他敛眸想了想，方才道：“南楚这几年发展速度确实不容小觑，虽然经东岭一役之后军事力量大大受挫，可经济却发展得极为迅猛，过不了几年，怕是就能与我北齐不分伯仲。”

　　他此番出行一方面是为了替赫连珹寻得乌夷草医治身体，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亲眼看看如今南楚的发展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对他们北齐有是否已然存在威胁。

　　“此事臣弟已有耳闻，只要皇兄一声令下。臣弟自当率兵，攻伐南楚。”赫连珹正了神色。

　　“出师无名，不妥。”赫连璟皱了皱眉，道“如此我们作为第一大国的威信何在，余下诸国难免不会认为我北齐狼子野心，企图以南楚为首，意图吞并六国。”

　　“不过，”赫连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笑道“此去南楚，朕倒是遇到一个有趣之人。”

　　“哦？”赫连珹挑了挑眉：“看皇兄的神色，想必是为女子吧。只是臣弟不知这天下竟还有能让皇兄青眼有加的女子，此女定然是国色天香，才艺双绝吧？”

　　“她的确容貌绝丽，然朕并非因为这个。”赫连璟低头笑了笑“她洒脱随性，无拘无碍。确是朕心中之人的模样。”

　　闻言，赫连珹越发好奇：”能得皇兄如此之高的评价，此女定非凡人，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他勾了勾唇，眉眼轻弯：”南楚永安帝姬，前秦家少帅，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