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受命不久矣》一面风情

15、第015章 凶手

　　那跪下的声音沉重至极，犹如泣血的哀鸣，让人心中一窒。

　　刘灿与温书不同，刘灿穿到这个世界之后便是皇子，之后又被扶到了天子之位。

　　他亲眼看着朝堂一点点衰亡，又亲身经历了乱世之苦。

　　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帝王，却是最不像帝王的帝王。

　　温书握紧了双拳，始终背对着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刘灿一字字的咬牙出声道：“就当朕求你这一次，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朕也希望，你能奋力一搏，只要你此番助朕完成这个心愿，今后，只要是你所求，朕都会答应你。”

　　说着，刘灿竟然跪下冲着温书磕头。

　　温书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此刻，他不是帝王，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女人和孩子的丈夫。

　　温书眼眶发热，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哑声道：“好吧，我尽力一搏，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温书如此说，刘灿已然哽咽出声，嘶哑道：“谢谢。”

　　温书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一个帝王的央求与悲哀，他走出门去，身影略有些萧瑟。

　　曹为急忙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温书眼眶的温热，曹为心下一冷，看了看殿内，阴声道：“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温书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曹为的手，“永寰，我们可不可以救救董贵人？”

　　温书的眸中闪过希冀，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曹为……

　　而曹为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喉咙一紧，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温书，然而，在这满是风寒的地方，曹为终究是长叹了一声，拉紧了温书的外袍，柔声道：“好。”

　　曹为因怕曹义将军动手太快，一路上快速赶往天牢。

　　而路上，温书虽然没将胡桃老儿的话说与曹为，却也说了陛下为了求他甚至跪下来磕头之事。

　　况且，董贵人身怀有孕，温书本就不忍。方才在审董将军的时候，曹为已经看出了温书的恻隐之心。

　　思及此，曹为终究是许了温书所愿。

　　曹为如今是曹家大公子，自曹朔出征后，曹为代掌许城中事。故而，进天牢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太过麻烦。

　　彼时，董贵人被单独辟出一间牢房，等候发落。

　　见到人来了，董贵人亦是薄唇微抿，发丝凌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书见状，忙冲着牢头问道：“董贵人如此，可是动了胎气？”

　　那牢头怔了怔，拱手道：“的确如此，董贵人许是受了惊吓，几次想要请太医，可是曹义将军不肯，便一直这样拖着。”

　　牢头抬头看了温书少爷一眼，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曹为，小声问道：“大公子，咱们可要为董贵人请一位太医诊治？”

　　曹为眉心微拧，冷冷道：“不必了，将死之人，请不请太医，都没什么用了。”

　　那牢头一怔，忙拱手退下了。

　　曹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冲着温书小声道：“这瓶药，是张神医送我的，你进去给董贵人服下，该说的话，你最后交代她一番吧，不过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办不成此事，我也再无他法。”

　　温书接过药瓶，只觉得周遭丝丝冷风阵阵袭来，让他越发觉得阴冷。

　　事不宜迟，温书打开天牢的门，将药瓶递到了董贵人的面前。

　　董贵人唇色苍白，神情略有些绝望，似乎早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天，她表现的，倒是淡定的很，“倒是感谢了曹公，竟然也肯给我留一个全尸。”

　　温书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在她耳语了几声，随后才扬声道：“念你到底是陛下的贵人，大公子不忍做的太绝，这毒丨药不出片刻儿便会毙命，你安心的去吧，要怪，只能怪你的父亲。”

　　董贵人眉心微拧，扯动嘴角苦笑了一声，眼泪一时间也随着鼻息呛了出来，她接过药瓶，见温书对着她点了点头，她亦毫不怀疑的一饮而尽。

　　怀疑又能如何？如今，这是董贵人唯一的选择。

　　果然，这药入腹之后，董贵人片刻之后便没了声息。

　　曹为吩咐人将董贵人的尸体抬入宫中，让陛下见她最后一面。

　　董贵人之死，朝野震动，人人自危，亦人人不满于心。

　　陛下的哀嚎声，响彻九霄，温书站在一侧，竟突然之间仿佛松了口气。

　　这一夜，温书和曹为就住在宫中，守着陛下。

　　同样守着陛下的，还有皇后孟氏。

　　董贵人的棺材已经被大监派人抬了出去，可是这一整夜，刘灿都不敢合眼。

　　他生怕这一切被人发觉，他生怕刚刚得到的些许希望，会被湮灭。

　　直到曹为的人在曹为耳边耳语了什么，曹为才对温书点了点头，而温书亦是心照不宣的冲着刘灿点头，刘灿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他闭上了眼睛，拱手算是对曹为致谢。

　　曹为轻哼了一声，眼瞧着皇后孟氏下去准备羹汤，曹为亦是冷冷道：“你不必谢我，我也是盘算着，将董贵人掌握在手里，便也有了牵制陛下的力量。”

　　刘灿嘴角轻轻扯动，不禁有些无奈道：“朕的确是小瞧了你，不过，朕还是要感谢你。”

　　曹为下意识的瞄了温书的方向一眼，见温书小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他心下不忍，便软了几分道：“你谢我没用，谢谢温书吧，若非温书开口，我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彼时，皇后娘娘正端着热汤进来，笑吟吟的开口道：“皇上，天冷，您喝热汤暖暖身子。”

　　皇后下意识的凑近了刘灿，然而，刘灿手臂一僵，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她。

　　见陛下如此，皇后娘娘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冲着曹为和温书道：“大公子和温书少爷也喝一些，这几日，天气格外的冷，温书少爷身子不好，多少暖暖身子。”

　　刘灿下意识的将一个木盒搂在怀里，似乎并没有喝热汤的打算。

　　那个木盒里，放的是董贵人的“遗物”。

　　皇后娘娘下意识的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同一个死人较劲。

　　夜，静谧幽深。

　　偶有风声，如婴啼般骇人。

　　陛下不肯回卧房休息，虽然让皇后先回去，皇后不肯走，刘灿亦没有勉强。

　　大监早就派人给温书和曹为准备了被褥，大殿内的炭火也是足够。

　　虽然不比曹府的床榻舒服，不过如此对曹为和温书，也算是温和了。

　　曹为许是累了，方躺下，便睡了过去。

　　刘灿始终没有合眼，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居然也不困。

　　温和迷迷糊糊的，倒是也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听到皇后娘娘的呜咽声……

　　她在说梦话，待温书缓缓眯着眼睛之时，才听清了她的梦话，她说的是，“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有意的……”

　　温书一怔，突然间倒是缓过了神，待温书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刘灿嘴角轻轻扯动，声音虽小，却不失冰寒，“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皇后娘娘从梦中惊醒，抬眸望向刘灿的时候，下意识一颤，随后，她拽住了刘灿的衣袍，似想要解释，“陛下，臣妾其实……”

　　刘灿甩开她的手，轻声道：“不必说了，曹大公子和温书还在休息，你莫要吵到他们，朕不会追究你，你好自为之吧。”

　　皇后孟氏眸色闪动，望着刘灿冷凝的面孔，几乎让她窒息。

　　他若是怪她，责辱她，亦不会让她如此，偏偏他如此冷淡，一如他们大婚到现在，刘灿从未碰过她一样，他那样冷心冷情，让孟氏哀痛欲绝，伤怀不已。

　　眼泪无声的滑落，她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而刘灿，亦是腥红着眼，抱紧了手中的木盒，一动未动。

　　温书闭上了眼睛，佯装睡去，呼吸声时匀时缓，却终究是，睡不着了……

　　天色大亮之时，曹为亦是急忙起身，见温书眼角微红，便轻声问道：“难道你没睡好？”

　　温书淡笑一声，斜睨了一眼陛下和皇后的方向，两人面色恢复如常，除了些许憔悴，倒是没有了大的情绪。

　　“许是，认床。”温书不咸不淡的开口。

　　曹为亦有些心疼的搂紧了温书，“走吧，我先送你回曹府，你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刘灿倒是挽留了他们在宫中用膳，不过被曹为以温书不适为由，拒绝了。

　　出宫的路上，温书沉吟良久，突然道：“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为一怔，转过头问道：“你可是听陛下说了什么？”

　　温书摇了摇头，倒是将昨夜听到的如实告知。

　　曹为微一挑眉，似乎并不意外，他声音悠长的开口：“皇后啊，是个厉害的女人，不过，董贵人之事，她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却也免不得私心。不过，她虽曾与曹家合作过，却从未真正成为曹家的人，她不惧怕父亲的威胁，连父亲都说，她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女人。”

　　想到了孟氏日后的结局，温书不敢扼腕感叹。

　　“感情之中，最容不得的就是第三人吧。”温书长吁了一口气，缓声道。

　　曹为亦是笑言：“自然，我与温书之间，也绝不会有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