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微光》喻言家

17、印纸·17

　　应知确实已经准备出发了，她也确实是自己起的床，虽然就是比平常晚了那么一点。

　　不过高人倒是提醒了她，似乎还有个双重病号等着她。
　　所谓双重病号，正是那个失眠加感冒的体弱公子。
　　一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反正已经迟到，应知索性打电话到店里说明情况，自己先去了趟医院。

　　门口，应知长叹一口气。
　　她隐约觉得，刘医生的门槛快要被自己踏坏了。

　　诊室还有其他患者，应知在外面走廊等了等。
　　很快，出来一个气质脱俗、保养得当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光景，样子该是比实际年龄看着年轻。

　　陈蓉从诊室走出来，没拿稳手上的病历资料、挂号凭条之类的，小纸条落在地上飘远了。
　　应知俯身去捡，目不斜视地帮忙，在手中收拢好，笑着递过去。

　　陈蓉感受到她的善意，也温和笑笑：“谢谢你啊，姑娘。”

　　“不客气。”

　　进门，和刘医生说明来意后，应知说：“我那位朋友的情况就是这样，您看看有什么适合他的办法。”

　　关于失眠，她不是很了解，但她多留意了一下之前见到沈牧屿时的情形，猜出了大半。
　　他一般来店里都是十点，刚下班。上次在车上，电话里的总编说，他已经主动加班一个月。

　　还有店里开会那天，自己叫住他的时候，他眼睛闪了一下，像长途跋涉的旅人，发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眼睛里迸出的光芒。

　　他尽量在晚上给自己找事情做，因为不想独自一人面对失眠。
　　他在一个月前开始加班，本是不愿打扰别人的性子，但在加班后频频光顾简所，这说明，他的失眠……很可能加重了。

　　这也是应知今天急于来找刘医生的原因。

　　“看到刚才那位女士了吗？”刘医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下门口，道，“你和她的话几乎是一样的，都是替别人咨询治疗失眠的方法。”

　　“这是患者隐私，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你们说的几乎是同一种情况，所以可以借鉴一下。”

　　“你们都不是患者本人，并不知道患者的失眠程度、就诊情况，所以问题还是在患者身上，他重不重视，配不配合治疗，才是治疗的关键，现在我只能给你们一些简单的建议。”

　　这之后，应知像是听完一场科普睡眠障碍的主题讲座。但她听得认真，医生说到关键处她还会在本子上记下来。

　　“讲座”讲完，刘医生照例询问她近来的状况，应知一一告诉，包括她已经可以自己尝试起床的事情。

　　刘医生笑了：“情况很乐观，你还可以多进行尝试，以后试着不依赖其他人，可以自行控制睡眠。”

　　应知满脸向往，不过不是为她自己。
　　她希望，沈公子有一天也能自行控制睡眠，安然入睡。

　　出了医院已临近正午，应知决索性定再翘班一会会。

　　应慧洁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小区，应知在楼下的超市买了点水果上去。

　　听见门铃响，门内的人连声说：“来了来了。”

　　开门一看，应慧洁嘴角弧度又大了些：“是知知啊，快进来。”
　　随即，看到她手上的大包小包，佯装生气道：“来自己家还买什么东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说着，把应知迎进来。

　　临近饭点，应慧洁本来在厨房炒菜的，这会儿继续继续对着锅碗忙碌，扬声道：“知知你自己倒水，随便坐啊。”

　　应知端着水杯走进来，不好意思说：“也没给您报个餐什么的，突然就过来了。”

　　“这有什么，”应慧洁看她一眼，“想来随时过来就是。”
　　应知没心没肺笑，对着厨房里的设施很是好奇。

　　她还不会做饭呢。
　　会烹饪佳肴的人可真伟大。

　　应知这也问问，那也瞧瞧。应慧洁都一一为她解答。

　　在她看来，应知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比谁都想学做菜，但是工作太忙，没有双休。又是自己当老板，大多时间都要待在店里。
　　关键还是那个嗜睡的毛病，万一她做着饭菜突然睡过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是不想学，是不能学。

　　应慧洁眼里又多了几分心疼，又多炒了几个菜。

　　“谢谢小姑。”应知看到桌上摆满的菜肴，举着筷子诚恳道。
　　“吃吧，”应慧洁笑眯了眼，“多吃点。”

　　席间，应慧洁几度欲言又止。
　　应知察觉到了，状似无意说：“好久没见了，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听闻应知开了口，应慧洁当即面露欣喜，试探着问：“知知啊，你现在……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合着是为了这个事儿啊，应知在心底暗笑，小姑真是单纯，这么轻轻一勾就说出来了。

　　“有啊，”应知笑着回答，“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说来着。”

　　应知放下筷子，先宣布了另一个好消息：“今天医生说啊，我的嗜睡已经很轻很轻了，很快就能完全好起来。”

　　应慧洁惊喜地叫了一声：“真的啊？”
　　应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应慧洁高兴坏了，忙说这么好的消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她去厨房找了瓶酒出来，正要开，就发现应知扯着自己的袖子不让动。

　　“怎么了，那是还有什么好事情？”应慧洁已经笃定，今天是喜鹊在他们家安家落户的日子，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应知矜持地点点头。

　　“是还有个好消息，我想着……给您钓个侄女婿回来。”应知见小姑已经开心都合不拢嘴了，连忙补充，“不想现在还是想一想，以后再一点一点一点地收网。”

　　每说一个“一点”，她就点一下头，诚恳又认真。
　　仿佛真的在船上一点一点地扯着鱼竿。

　　“那也是好消息，”应慧洁摸摸她的头，说，“咱们的鱼饵啊长得这么标致，不怕他不上钩。”

　　饭后，应知和应慧洁缩在厨房，帮忙洗碗。
　　应慧洁侧眼一瞥，悄悄观察，瞧见应知心情不错，开口问：“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看起来气色不错。”应知点头，专注于手里的瓷碗，擦得细致认真，手下的动作却是明显变缓了。

　　她和戴女士从小不亲。
　　也许是因为在想要汲取温暖拥抱的年纪没有得到满足，到后来，也就不抱希望了。
　　她知道戴女士性格使然，素来不喜温情，所以长大之后，倒是没有怪罪的想法。甚至在创业之初，也乐意求助于她。

　　平心而论，作为母亲，她没有失职的地方，她只是不善于交心。
　　所以应知尊敬她，也在尽力靠近她，却无法像和小姑这般亲昵。

　　应知回到店里。
　　一下午的忙碌让她无暇顾及太多。

　　晚一些的时候，星星都冒出来，清冷的银光与窗外的街灯交相辉映。

　　应知看着客人不多，缩在角落里读书。
　　她正要翻页，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老板，先别看了，”苏甜把书截过来，反扣在桌面，将手里的订单递过去，“看这个。”

　　“沈公子的订单，你要去送吗？”

　　应知直起身，果真看到店里的订货系统有一笔新的订单，署名也是他。
　　还是像上次一样，将每本图书的出版信息标注清楚。

　　应知心痒痒。
　　她把手机还过去，看了眼时间。

　　“那我……就直接下班了？”

　　“去吧，”苏甜说，“地方离你家近，用不着特意跑回来一趟。”

　　应知小小声欢呼一下，凑过去作势就要亲她：“爱死你了，我的宝贝儿。”
　　“快走啦，”苏甜扭头就躲，把订单塞到她手心，“人沈公子还在等你呢。”

　　应知身子轻巧地跳了出去，对着订单就开始找书，干劲十足。
　　她对着书名看一眼，快速调动记忆细胞，下一秒就直接锁定对应的书架。很快，就拎着打包好的纸袋出了门。

　　苏甜还在善后。
　　她把应知之前看的书拿起来，在摊开的书页上夹好书签，又把那书放在二楼柜台。

　　“唉，”她长叹一口气，“你的主人，就这么轻易抛下你了啊。”

　　这厢，应知已经在地铁里边等边跺脚。
　　心急如焚，抓心挠肝，恨不得自己能飞过这段距离。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沈公子了啊！

　　眼看着车厢停下，应知第一个冲在了前面，像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摩肩擦踵的情况下，她第一次没有随波逐流，而是死赖在一处扶手杆前，扒住不撒手，然后细细查看手里脆弱的纸袋。

　　应知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终于安下心来。
　　幸好啊，没伤到这个小可爱。

　　她凝望着一团漆黑的窗外。

　　透明玻璃上，映着的那个女孩，倾首闻了一把怀里的书香，一寸又一寸地弯起唇角。

　　应知提前查过路线，发现沈牧屿的住处就在自己对面的小区，连地铁站出口也是同一个。
　　这点微妙的巧合，又让她心扬起半圈。

　　过了几站，车厢启动时，广播响了一遍。
　　应知对这条路线再熟悉不过，她紧了紧手心。

　　下一站，下一站就到了。

　　出了地铁，应知照着手机上地图的路线拐进小区，向保安问了路。

　　值班的保安很热情，指着方向给她讲，发现小姑娘理解困难后，还帮忙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
　　应知方向感不错，看到这图心里像是打了针安定剂。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公子的家。
　　就像上次，她只是随口一说，他就能带着自己走到楼底下一样。

　　夜色深沉，应知一路踩着路灯的光影走。
　　走了一半，发现这个小区的构造和自己家的完全不一样，皱了皱眉。
　　难怪刚才保安叔叔描述得那么复杂。

　　再一次走到一座长廊旁，应知心生疑惑。

　　咦？
　　这个地方……刚才好像来过。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迷路的事实。
　　天黑了，看不到楼栋数，只能向路人求助。

　　应知目光四处搜寻，很快锁定在迎面走来的一位推着儿童车的中年妇女身上。

　　“阿姨，您知道七栋在哪里吗？”应知走上前问路。

　　“七栋啊……”妇女探头找了找方向，笑着说，“小姑娘，你走过了，再往回一点，看到那个便利店了吗，就在它前面。”

　　应知连声道谢。

　　“不客气，”热心的阿姨叮嘱道，“大晚上的啊，尽量找个伴出门，现在新闻上好多你这样年轻漂亮小姑娘遇害的，还是小心点为好。”

　　“好，”应知一口应下，知道阿姨只是好心，并没有危言耸听的成分，认真补了句：“注意点总是没错的。”
　　她朝着对方指的方向走，很快就找到地方。

　　应知长舒一口气。
　　终于……到了！

　　走进大厅，她像是一脚踏进了的城堡，放轻脚步，左顾四盼。
　　按下楼层时，那个小圆圈骤然一闪，应知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该怎样生动又自然打招呼呢？
　　这个思考了一路的问题仍旧困扰着她。

　　应知迈出电梯，指尖贴上门铃，摩挲几下。

　　不行，还是再想想……

　　她很怂地把手撤回来，闪到一边，背贴墙站着，在脑中构思。
　　各种千奇百怪的开场白一股脑儿地冒出来，应知一个不小心就掉了奇幻的想象空间。

　　正想得出神，四下无人的走道里，一道突兀的开门声把她唤了回来。

　　应知循声望去。
　　沈牧屿牵着袋垃圾出来，正转身关门。

　　应知拼命眨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掏出钥匙锁门的动作，而后，她像是个偷窥被发现的小贼，本能地寻找藏身之所。

　　前面肯定是行不通的，后面呢？
　　如果自己迅速闪到角落里，动作足够快的话，他应该……发现不了的吧。
　　这样想着，应知悄咪咪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一步，两步。

　　她心下窃喜，正要扭头查看路况，余光里，他倏然转身。
　　应知瞳孔一缩，脚步顿住。

　　四目相对，他漆黑眼眸里有着和自己同款的愕然。

　　空气都凝滞了，应知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补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应知捋了下鬓角的发丝，讪然一笑，“我不是故意在你家门口图谋不轨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应与我情同》，欢迎收藏~
简宁作为熊猫基地的一名兽医，总喜欢给自己发展点儿副业——
见着朝大熊猫扔石子的游客会吼，抓到迟到早退的饲养员会训，碰上挂树的熊崽子也会爬上树抱回来。
她向来兢兢业业。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
却在每次同江声对视时，心软成了浆糊。
温软可人（男）x持重深情（女）
别后重逢/姐弟/大熊猫救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