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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木鱼·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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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已经转身,在前方停住脚步,背对着她,也不加催促,似乎在等她收拾东西。
“沈先生,”应知连忙收拾好包,追上他,“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工作一天,加班到深夜,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自己家门口不远就是地铁口,就算晚上回去也十分安全。
不等应知再出言拒绝,沈牧屿浅笑,笑里似乎藏着无奈:“我有求于你,才来献殷勤。”
“那花养得很好,这两天该不会谢,”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是我母亲偶然看见,认为我挑的花瓶,有碍花容。”
听到是花瓶的原因,应知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挑吗?”她声音清脆,如清泉击缶。
沈牧屿看着她的眼睛:“那天摔坏的那个,就是你挑的。”以为不够让人信服,他又表明态度,“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了,我答应了,”应知摆手,“你什么时候有空。”
“都有。”他急切说完,又连忙补充,“我是说,除了工作时间都有空。”
应知想了想:“明天中午好吗?太晚去商场都关门了。”
沈牧屿自然是爽快答应。
“不过不需要特意送我回家,如果不顺路的话。”她接道。
情况棘手,沈牧屿只得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应知将一串地址脱口而出,连门牌号也不例外,沈牧屿暗暗记下,笑了笑:“那走吧。”
欸?就走了?
应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牧屿走在前头,去地铁站的方向。
临近地铁停运,人潮堪比上下班高峰期。
走过一处空旷的地方,身侧的男人说了句:“稍等。”
应知停在原地,而他步履匆匆,跑去机器前买票。
她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里向来灯火通明,头顶的光一照,亮如白昼。
排队的人不少,男人身形挺拔,鹤立鸡群。应知走过去,站他旁边。
他偏头看到她的脸,微诧:“你可以在原地等我。”
应知摇摇头。
嗜睡病人不能开车,以防发生意外,所以她的交通方式很固定。
她习惯了每天坐地铁,办一张地铁卡是最方便的。可这个人,初初看时,只觉气质拔尘,清冷矜贵,倒不像是会每天挤地铁的人。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他连买票都不太熟练,在纵横交错的路线图上视线停驻了许久。
应知从男人专注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别样的可爱,偏头偷笑。
车厢里自然是没有座位的,沈牧屿找到一处能勉强靠着的角落,忙招呼应知过去。
应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才抬眼去寻人。
他个子高,抓着扶手后手肘也能曲起一道弧度。
隔着人群,两人灼热的视线对上,沈牧屿稍显无措,却也不愿错开目光。应知朝他笑笑,转而目光转向窗外。
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又是一波人上来,位置重新洗牌。
应知随着人流挪动小碎步,这一颠一颠的,就走到沈牧屿身旁。
她扒着一根扶手杆,宛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放手。
身后还有人朝这边涌,应知眼看着自己与“稻草”的距离越来越远。
最终还是抵不过周围人的力量,手下一松。
应知很没安全感地搓了搓指尖,打算待会随波逐流,寄希望于自己的平衡力。
手腕倏地一重,她看到一只手,五指修长。
“抓住我吧。”沈牧屿把她的手安置在自己的小臂。
他手肘几乎弯成九十度,绅士地横在胸前,五指虚握成拳,形成握话筒的姿势。
隔着轻薄的布料,应知的掌心虚贴着他。
沈牧屿紧了紧手心,僵硬地维持着动作。忽的,从小臂传来一道拉扯感,力道很轻。
“这样难受,你放下来吧,我能抓住的。”她声音也轻。
应知感觉手下的肌肉动了动,他手臂垂下来,不过手肘依旧曲着。
她依然扯着那块小布料,沈牧屿不着痕迹看了眼,眉眼柔和。
密闭的车厢载着满满的人群向前疾驰,四下嘈杂声揉在一起,并不尖锐。
许是安全感充足,应知缓缓闭上了眼。
“应小姐?”
快到站了,沈牧屿拍拍应知的手背,完全没反应。她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睑低垂,似乎已经陷入沉睡。
荧光指示灯一闪一闪地跳动,沈牧屿皱起眉头,抽出手臂打算按住她的肩维持平衡。
应知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洋娃娃,失去了惟一的倚靠,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沈牧屿只得揽住她的腰身。
这时,车厢门遽然打开,下车的乘客从身后涌出门外。
他无计可施,只得手下使力,把人抱起。
周遭传来一片惊呼。
有人忙不迭提醒自家男朋友:“学着点,你看人家,女朋友睡着了直接抱起来。”
“那也要你的体重和人家一样轻啊。”男朋友忍不住辩驳。
女孩怒目:“嗯?你说什么?”
很快,厚重的玻璃门挡住了身后的争吵。
看到众人一齐向自己的方向行注目礼,甚至有路人打开相机,沈牧屿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确保拍不到正脸。
沈牧屿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这么高调过,横抱着一个女生穿梭在马路上。
夏天的夜风刮过脸,带着凉意,应知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嘴上哼唧哼唧。
他脚步顿住,等了等。
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又继续走。
所幸,在此之前他记下了她精确到门牌号的地址。
但他不敢上去,只在楼下站着。
在没有收到邀请的情况下,贸然进别人的家里,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尽管主人现在不省人事。
这一路他都稳稳拖着她,手臂承受着力量,肌肉产生一阵酸胀感。
这倒是其次,但外面风大,这样耗下去可能会生病。
“应知?”
沈牧屿再一次尝试叫她,说完抱着她颠了颠。
他狠狠心,把人放下来,扶着她站稳。
脚底贴地的时候,应知终于有了反应。她睁开眼,凭本能站起来。
腿间一阵麻木,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恐怕会直接瘫软在地上。
“谢谢,”应知借力直起身,四下环顾,“你送我回来的?”
“嗯,”沈牧屿见她自己可以稳住身形,松开手,“你睡着了。”
“哦,”应知不甚在意地应一声,“这是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
路灯下,男人灼灼望着她,流光入了他满眼。
应知摆摆手,笑容似有若无:“我是说,上班一天比较累,很容易在地铁睡着,今天是睡太熟了,还要谢谢你送我回家。”
“没事。”沈牧屿看她一眼,眼角确有疲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早些休息。”
早些休息。
应知躺在床上,品着这四个字,一时睡意阑珊。
以往生病的时候,在地铁站、店里、家里、商场,这以上任意一个地方,她都可能会猝倒。
没有任何征兆,不容一秒的准备时间,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可今天不是。
在意识混沌时,她能听到窗外的呼啸,甚至可以分辨出身旁那对情侣的细碎谈话声。
指腹拂过早已眼熟的字迹,“沈牧屿”三个字跃然纸上。
应知在上面点了点,轻笑:“清醒是因为你,睡着也是因为你,都是些什么神奇的体质?”
这天,应知体验了一把今辰的邀请功能,在加为好友之后,两人就可以互相邀请接单,而不用寄希望于偶然的概率事件。
她把接单邀请发过去,便一眨不眨地在屏幕前等着。
之前那都是高人主动接单的,现在他们这叫双向选择,完全不一样。
很快,软件上显示已接单的提醒,界面自动跳转到聊天框。
应知认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就不打扰高人休息了,于是这一次也没有消息轰炸,只发过去一句:明早就麻烦您了。
深木鱼:放心。
应知安心地睡着了。
可另一边,沈牧屿在客厅踱步许久,步伐不似往常般悠然,焦虑缠身。
他又失眠了。
起初是躺在床上思绪一片清明,意识到自己翻身频率过高,他从床上坐起来,开灯读书。
书页翩翩,油墨铅字从眼前一掠而过,摸不到内容,心境也不得静宁。
沈牧屿意识到这来势汹汹的失眠症状,翻身起来散步行走,企图让这具身体疲惫下来。
时钟滴答。
他走了半天,也才过了半个钟头。
这夜如山海般绵长。
最终,走累了,他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
抬头,目光怔怔。入目即是花簇,一朵连着一朵,在这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陪伴。
沈牧屿自小便走的翩翩公子的路线,五官清俊,气质温润。尤其写的一手好字,更是加分项。读书的时候,也不乏胆大的姑娘向他送礼。
大学时新生入学上台演讲,献花的人不在少数。
他一一接受,下了台礼数周到地奉还,偏偏人家被拒绝了还不能怪罪,以免唐突了这个行事古朴的现代书生。
他爱书,自然有人寻得经典古籍争相赠与,但他从不受礼。
从某一种程度来讲,他越是清风朗月,就越是有人前仆后继。
最后落了个不解风情的名声,因为他的拒绝如一堵厚厚的城墙,任谁也不能钻进去。
如今,有人凿开一扇小门,暖暖的光倾泻进来。
沈牧屿牵了牵嘴角,心想,这花,和那送花的人,都让人心生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印纸:都是些什么神奇的体质?
木鱼:宠你的体质。
*
我们沈先生呀,干着叫醒的活儿,操着老父亲的心。
二次元每天准时叫醒,劳心费力,现实世界还要当搬运工,可谓是体力脑力的双重考验。
还容易失眠,太惨了,真的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