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微光》喻言家

10、木鱼·10

　　周一，工作日。
　　沈牧屿不忘自己的职责，准时打电话叫久睡小姐起床。
　　不过错过昨天一个早上，他似乎就和把这人叫醒的能力失之交臂了。

　　对面一直没有接通。
　　沈牧屿坐在餐桌前，顿时失了食欲，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换了只手拿手机。

　　他一遍又一遍拨着那个号码。
　　终于，在7点40分，嘟嘟声消失了，两人耳边皆是一片静默。

　　他难得有些着急：“怎么不接电话，要迟到了。”

　　这声音，这开场白。
　　应知吓得立马睁开了眼睛，看完时间后在心里仰天长啸一声，底气不足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听见……”你的电话。

　　“等等——”沈牧屿说还想说点什么。
　　应知已经扯开被子就往外面冲，自然也没有听到这一声召唤。

　　她火速洗漱换衣服完毕，到处找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它还躺在被窝里。
　　看到通话中的界面以及通话时长，应知手下一滑，将机身一寸一寸贴近耳边。

　　“喂，您还在吗？”
　　应知缩着脖子，神情扭曲，活像是她的高人会从手机里钻出来打人一样。
　　不过有很大的可能，人家忘记挂断了也不一定。

　　“在。”
　　他似乎在某个密闭的空间，声音低沉，如乌云逼近的天空。
　　应知耳朵动了动：“还有什么事吗？”

　　“不要点完成订单。”

　　“嗯？”应知疑惑。
　　或许是先前那句话命令感太强，沈牧屿放缓了声调：“先通过一下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
　　应知那灵活的小脑瓜，突然就卡了一下，当即一片蓝屏，滋滋冒出几缕烟。

　　气氛默了一瞬。

　　沈牧屿舔了舔唇，不甚自然地开口：“抱歉，我在开车。”
　　这就是结束语了，但又担心贸然挂断让人尴尬。
　　应知大梦初醒般，懂事道：“哦哦，那我马上挂电话，你……开车小心。”

　　沈牧屿应了声，嘱咐一句：“记得……要同意。”
　　应知：“好、好的。”

　　沈牧屿：“再见。”

　　通话结束，应知脑中一片凌乱，不过还是一秒不敢耽误地冲出了家门。

　　走在路上，她边走边拍脑袋，想起昨天和苏甜交代过今天会晚点去店里，只好在坐地铁的时候临时换了个方向。

　　再一次出现在医院，应知的心态很不一样。像常年生活在深井的人，看到从地面伸下来一根绳索。
　　她欣喜若狂，却又害怕上天在她尚未抓住的时候就兀自收回。
　　这就很让人失望了。

　　刘医生看到应知的时候，也才接近九点。
　　和她常来的时间不一样。
　　所以在见到看到她的那一瞬，还有些不可置信。

　　“今天怎么上午来了？”

　　据他所知，这个女孩子自从店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后，就再没有在上午出现过了。
　　应知说：“我要用事实证明，我有在积极配合治疗。”

　　刘医生扶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有着看透一切的锋利：“说吧，用了多大的毅力起床的？”
　　他下意识就往应知的手臂看，那里皮肤光滑，没有一处瑕疵。

　　应知顺着他的目光看，大大方方把手臂露出来。

　　“这一次没有掐自己，您相信我。”

　　看到医生询问的眼神，应知吞吞吐吐说：“就拜托一个朋友，每天叫我起床。”

　　应知可以和同龄人打科插诨，却总在医生、家人面前怂到极致。
　　撒谎后，她不着痕迹移开眼神，不敢直视对面的人。
　　然而年过半百的医生一脸了然，脱口就是打趣：“恋爱了？”

　　“当、当然不是。”
　　应知像被踩到尾巴，矢口否认。

　　“我就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一看到他就能瞬间清醒，连睡觉也变得索然无味，很想和梦境反抗挣扎，想和他一起站在阳光下。”

　　她急于求证这种情况的科学性，更想知道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何以有如此大的威力能这样影响自己。

　　窗外日头正盛，光芒倾洒，在素白的桌面投下光斑。
　　应知眼眸微动，回味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想和他站在太阳下，多么美好的愿望啊。可她不得不躲在被窝里，一觉睡到昏天暗地，人事不省。
　　对她而言，日夜皆无光，更遑论太阳。

　　就在她深受自我唾弃的时候，刘医生沉吟半晌，解释道：“你可以认为，嗜睡的人只是比别人缺少了一些控制清醒的细胞，所以在该清醒的时候，我们往往会感到困意。”

　　“但是每个人都有兴奋点，它的出现可以弥补清醒细胞的不足，像你在开店之初，就很少出现不顾场合地睡着。这说明人一旦遇到热爱的事情，就可能抵御很多事情。”

　　“热爱……的事情？”应知下意识反问。
　　医生点头。

　　“你说的那个人，或许就是你的兴奋点。不管是不是恋人关系，他都可以帮助你。所以不要拒绝，也不要害怕，能痊愈也说不定。”

　　医生的一席话，听得应知脑子有点懵，不过中心意思算是听懂了，要和她的清醒细胞多相处。

　　聊了会天，应知问：“今天还要做睡眠测试吗？”
　　“不需要了。”
　　她面上一喜：“那我可以回去了？”

　　得到肯定回答，应知站起身，感叹说：“感觉做了一次心理治疗。”
　　刘医生笑容温和：“睡眠这一块，本就是和心理科交叉的。”

　　“对了——”
　　听到声音，应知转身，等着医生的下文。

　　“还有其他人让你产生这种清醒的感觉吗？”

　　应知瞬间想到一个人，那位可以叫醒她的高人，不过人家毕竟是专业的叫醒人员。
　　“没有，”她摇头摇头，只说：“没有了。”

　　临走前，医生说适当的锻炼有助于她尽快治愈。
　　应知抿了抿唇，说了声知道。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安排锻炼的时间，但很悲切地发现，似乎只有早上才有可能。白天大多数时间得待在店里，不然老高会累垮。晚上她甚至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歪头睡过去，更不靠谱。

　　不过如果真要在早上锻炼，那她起床的时间就要提前一个小时，也就是说——

　　“六点三十三？”
　　应知被吓到了，当即惊呼出声。
　　地铁车厢人不多，但还是有人被这声音吸引，转过头来。

　　应知理智开始回笼，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笑笑。她甩了甩头，心里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
　　6点33？
　　呵，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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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印纸：对我而言，日夜皆无光，更遑论太阳。
喻：[轻柔地]知啊，恭喜你，遇到了你的太阳。
*
想和他一起站在阳光下，是我想到关于喜欢最美好的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