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46、新婚燕尔

　　天还未亮。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些许熹微的光亮透进窗棂，悄悄的洒进房间里，照出些许事物的轮廓。远远的，在隐约间传来几声狗吠的声音，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屋内的红烛早已燃尽。红鸾帐里，蚊帐悄然动了几下，属于女子的光裸雪白的手臂从那里伸出来，手指往床前的木垫上够着，垫子上散落着一些衣物，房里能看清物件并不多。她摸索着够了一阵，拈起一件衣物，悄悄又缩回了蚊帐之后。
　　因为不想惊醒旁人，她这些动作的幅度都不大，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声音。只是过得片刻，一不小心那件衣物又落回了木垫之上，这让她眉头皱了皱，只好再一次伸出手臂将衣物够起来。些许的微光之中，大约能看清楚那是一件肚兜，乳白底色，上面绣着石榴的花朵，寓意是多子多福的象征，这衣物自然也带着女子的纯净与清澈，盎然的古意。
　　虽然将它拾起来了，如今却也穿不上，因为上面的绳子给夫君闹的打了死结，无奈中只好放在一旁。夫君说好过两年再欺负她的，可一个晚上他自己却又不怎么老实，羞羞的事也没少做！就像现在，他的一条胳膊无赖又无耻地横亘在她的胸前，压得她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稍稍挪动后，她将夫君的手从自己的身体上摆了下来。借着微光，侧着身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来。虽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那轮廓分明，鲜活而又有朝气的面孔好看极了。安谧的环境里，她对着夫君抿了抿嘴，随后微微鼓了鼓腮帮，又努了努嘴，将自认为是作怪的表情都通通展现了一番方罢。
　　正月的天气，依旧是寒冷的。可那温暖的感觉却从旁边向她笼罩过来。因没有穿衣服，不禁向那边微微地挪了挪，小腿不小心碰到了被褥中夫君的身体，让她情不自禁的一阵脸热。自儿时过来，由女孩变成少女的过程中，自从明白贞洁、害羞、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之后的整个时间段里，她第一次像这样与一名男子躺在一起，更别说是几乎全身赤|裸了。只是，下意识中她又试图将这个概念变得理所当然。
　　感觉上，她自己从此以后就永远永远地属于了某个人一样。她既羞涩这种感觉，却又迷恋于这种感觉。将以往心中的那些彷徨、无助和迷茫都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然、实在的心情。被褥里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夫君身体发出的热量，于是她在被褥里低了头，悄悄往他那边再靠了一靠，直到双方的身体微微触在了一起。然而在下一刻，夫君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并抬起手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肢体上的接触，使两个人的肌肤不可避免地贴合在了一起。
　　她蜷缩着有些不太敢动。无论如何，就算没有干什么，可这种赤身躶体的状态，还是会让她感到害羞，也许会这样被夫君抱到天亮去了……衣服就在旁边，要不要待会稍微穿上肚兜比较好呢，她脑子里嗡嗡嗡地想，身体上却还是不怎么敢动……也许自己是喜欢被他抱在一起的……偶尔会闪过这些羞人且迷糊的念头……自己终于嫁人了，以后都会这样子吧……就这样想着、想着，便又渐渐的模糊了意识，在夫君的怀中进入梦乡了……
　　贾环醒来的时候，天微微的亮了，外面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细细的春雨声。
　　透过些许朦胧的亮光，也已经让他可以看清睡在怀里的人儿了，那滑腻柔软，充满活力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如今这个比他躯体年纪大了十岁的妻子睡在怀里，似乎并不觉的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给了他一种温暖、甜美的感觉。贾环又或者说是秦凡，他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觉得抱住了谁能在心理层面上感到温暖的感觉，或者说几乎从不曾有过。
　　以往……现在看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生命里，他从来不曾缺少过女人，年少时也疯狂寻求过这方面的欢愉和刺激，有过对此很感兴趣的过往，如今想起来，拜特殊的记忆力所赐，画面虽然依旧清晰，可时代却显得很遥远了。但那时候似乎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或许只是一种顽闹的心思吧。又或许是过得太忙碌，没有时间让他去体会当中的意味，后来就慢慢成为解决生理上的需求罢了。以至于三十好几都没有成家，想来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作怪！
　　那时，朋友之中也有很荒淫的，同时跟四个五个或者更多的女人厮混，时不时会闹出这样或那样的事，很麻烦也很无聊。如果是他同时抱住三四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就算她们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大概也只会有一个感觉吧——她们很重！解决生理需要有一个就够了，再多没意义，毫无节制的欲念只会让人觉得累，甚至分散对工作的注意力。虽然男性的劣根之一就是他们会不断以拥有多少个女人，来标榜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但说句心里话：“累还是会累的！”待激情之后，他们一样会为自己的无聊、无味、甚至是愚蠢而感到不可理喻！
　　有人说权欲或者控制欲许多时候会凌驾于情|欲之类的感情之上，因为在物质条件到达了之后，后者已经太容易得到满足了，身边总会缠绕着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女人。这或许是有道理的，他也懒得多想，却很少会觉得像这样子抱住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意义。但在现在，却会让他觉得抱住妻子的感觉很不错。
　　来到这个似是而非，古老又朴实的时空里，让贾环感受到许多以前没有感觉到的东西。一如此时此刻的拥抱！在那个现代世界里，很多的时候即便抱住了对方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温度，诚然有一部分会是个人的因素所造成的。但是，那一切都很遥远了，远到让他无法再去想念……
　　而如今却是个好的开始……
　　贾环如此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看着怀中妻子那张精致到极致脸蛋，又躺了一阵，这才决定起来。想想他应该是睡在外面，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床里面来，于是尽量轻轻地抽出被妻子枕着的手臂，待看见摆在床头的那件肚兜时，倒不由得笑了笑。
　　“嗯……”
　　随着一声嘤咛，傅秋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恰好碰上了贾环投来的目光！因两个人靠的很近，当她回过神感觉到自己身上没有穿衣服的时候，便急急将头埋进被窝里，喊道：“夫君你别看我，好羞人……”
　　许是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房门也突然被打开了，宋嬷嬷领着柳五儿、雨竹、月儿、巧兰等人走了进来，她们拿着一些洗刷的东西，笑盈盈地叠声喊道：“三爷、三奶奶该起了！”
　　这些事向来都是丫鬟们做的，今天连宋嬷嬷都一起来了，倒让贾环感觉有些意外。其实吧，宋嬷嬷今天这么早就进来，当中还有另一层意思的，那就是督查新婚夫妻昨晚的成果。
　　且看，宋嬷嬷放下手中物件后，就瞄向了放在床头一边的那块染着淡红血色的方巾，随后对向傅秋芳的笑容更是灿烂了，看向贾环的目光也带着嘉许之意。
　　贾环知道被子里的妻子都还没穿衣服呢，她如何能起身来，是而说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再进来！”
　　“是！三爷！”几个人也好像明白些什么，大都微笑不语，应声后便退出去，重新关上了房门。只是，没一会就听见宋嬷嬷和她们轻轻浅浅的笑声传了进来，也不知她们嘀咕着说了什么东东。
　　傅秋芳这时才露出些许头来左右瞧了瞧，也不理会重新躺了下来的贾环，一把抓起床头的肚兜儿，又再次躲进被窝中去摸索了……
　　一时，傅秋芳整理妥当，这才红着脸从被窝中钻了出来。瞧见贾环似睡非睡的闭着眼睛，便调皮地伸出手东捏一下，西挠一下，像小孩子拨弄新得的玩具一样，兴致勃勃，乐此不疲，折腾了好一会儿，犹嫌不过瘾，便低头轻咬了他一口。
　　贾环眉头舒展，浓密乌黑的睫毛微微扇动着，但眼睛仍在闭着。心里默默地等着更精彩的部分，谁知可恶的她竟然戛然而止了。忍了一会不见动静后，最后忍无可忍地质问道：“为什么不继续了？”
　　傅秋芳嬉笑着钻入被子，一脸无辜地说道：“夫君，我们该起床了。”
　　大概是为了报复，贾环的手有意无意地往傅秋芳胸脯上抓去，导致她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你坏！你坏！……把手拿开呀！”
　　傅秋芳在被子里左闪右避着，声音却压得极细，生怕传到外面去了。两人在床上又腻了一会儿，便听见丫鬟们再次催他们起床的声音了……
　　“三爷，三奶奶，该起身了！”
　　按照规矩，傅秋芳是要去给贾母、王夫人敬茶的，这个时辰可不能慢了，她有些害怕、也有些拘促地向贾环问道：“夫君，妾身一会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贾环也不闹了，把她安然地抱在怀里，语调慵懒轻松地说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在这个家里她们本来就不喜欢我，你也不必去巴结讨好她们！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在这个家里，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争，只等机会离开这里便是！倘若她们让你受了委屈，那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个家里，我眼中的亲人就只有我的亲生母亲一个，也就是姨娘！她虽然不识字，言语上也随心了些，可却是一个好母亲！等有机会了，我们就带着她离了这府里，再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过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
　　傅秋芳闻言，心里难免沉重起来。贾环在这个府里的处境，她多多少少是听那些嬷嬷们说过的，知道自己的夫君在这里过得并不顺心如意，甚至遭人白眼。可她还是不希望跟别人进行那些什么山路十八弯的宅斗，这会让她感到害怕不说，而且她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心希望和贾环所说的那样，早早的能离了这边，就算是日子过的清贫一些，那也无所谓，只要夫君能争气，属于他们的好日子又岂会没有呢？
　　继而，她从枕头低下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到贾环面前说道：“夫君，这里面有个八百多亩庄子的地契和五千两的银票，是哥哥给我置办的嫁妆。凭着这些，就算离开了这里，想来我们也是能过活的！”
　　结婚从古自今都是每一个人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然而，二人甜蜜的结合并非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从古自今皆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嫁妆的多少，直接决定一名女子日后在婆家的地位。所以，这时代再穷的人家在嫁女儿时，都会为她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让女儿在婆家能抬起头来。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在古代，就有女儿自打一生下来便要积攒嫁妆钱，就像现代我们给孩子准备将来上大学的资金一样。
　　虽说这个时代遵从的是《礼记?内则》：“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意思是女人不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朝法律也规定：女子嫁妆由夫家掌管。可贾环的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你就算是硬抓着他的手去接，他也收不下属于自己妻子的财物啊！更何况妻子手中有这些东西在身，明面上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女子，要来这些东西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可在其内心的角度上说，这些不中用的东西还是会让她有若有所依之感的！再说，贾环如果真想买地买庄园或是别的什么，银子对他来说会是难事吗？
　　因此，贾环并不去接傅秋芳手中的盒子，而是将她搂得更紧，“这是姐姐自己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便是了！哪天如果我们两个真的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姐姐再拿出来吧！”说着，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从昨晚开始，傅秋芳便有个很奇怪的感觉，每当她依偎在贾环怀里的时候，明明是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夫君，他却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反而是给了她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然安适！
　　此时，随着额头上传来的一阵温热，她知道许多的话根本就无需再多说了，只要夫妻同心，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又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她情不自禁地也抱紧了贾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