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鱼头要不要》涵云纱

25、抉择之时

　　“你好些了吗？”许久后，风澈落定在小鱼身后，声音似哭过。

　　“或许吧。”他有气无力，蜷着身子倒在母亲离去的地方，如同街边无家可归的孩子，

　　风澈沉默不言，他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所有都显得那么苍白……

　　记忆从绒花上滚下，如有生命的灵物，依偎在主人的手掌边，磨蹭着，像是等待主人爱抚的小狗。小鱼张开手，它轻盈而上，忽闪忽闪在他眼前。

　　风澈不知小鱼会做怎样的选择，是找回记忆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是听从母亲的遗愿忘掉一切好好活下去……他无法替他做出决定，只是在心中坚定着，不管小鱼如何选择他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他忽然想：如果小鱼还是那个傻子该有多好，他不会面临这么痛苦困难的抉择，依旧在大家身边散播欢乐……

　　“你采了往生草吗？”小鱼沙哑着嗓子问到，没等风澈回答，又自顾自道：“没采就用我这颗吧。”

　　听他这么一说，风澈这才发现归于弱水的记忆必须寄托在往生草上才得以保存，若是他采摘了其他的往生草，无异于毁灭了别人的记忆，小鱼善良得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离了往生草，记忆将不复存在，他终究听了母亲的话……

　　“谢谢。”双手接过小鱼递来的往生草，风澈眼泪又要忍不住。

　　“走吧。”小鱼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正欲迈腿却忘了自己还是鲛身，顷刻间失了重心向前栽去。风澈惊呼一声来不及扶住，小鱼直直跌倒在地，记忆从掌心飞出，滚落到水镜之上，画面顷刻展开……

　　**
　　两只小鱼游啊游，游过鲛宫每一个角落，游到宫外的珊瑚群，游累了停在礁石上，一模一样的面庞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幸福。他们不时逗弄水中鱼儿，不时抚摸嶙峋珊瑚，不时互相打闹嬉戏，一声轻柔的呼唤后，两只小鱼一起游向不远处那温柔的女子，一人一边地靠在她的肩上缓缓睡去，晚霞泫然欲泣……

　　他们每一天都很快乐，一起学法术，一起吃东西，一起翻墙逃跑，一起挨打受罚……他们趴在挂满帷幔红绡，摆满夜明宝珠的贝壳大床上，盯着小小琉璃沙漏目不转睛，细沙流逝无声，他们慢慢长大……

　　鲛宫里的空气无声无息间变得压抑，红珊的脸上越来越多的愁容……

　　他们一如往日地游着，从色彩华丽的鲛宫游向灰暗礁石之地，湛蓝海水在这儿变得灰白，明灭不停的光影间，他们一个犹豫不定，一个满目疑惑。

　　礁石之下，炼火罪渊，从海底喷涌而出的烈火燃烧千年，从来是鲛族惩罚大奸大恶之徒所用，刑罚之精妙在于它不会直接取走性命，而是让罪人受尽烈火焚身之苦后化为平凡鱼类，凝上封印任凭它们随波而去，或被猛兽吞食，或被人类捕杀，毫无尊严地死去……

　　跌入烈火之中，任宇看着其上的任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正是他将他推下。他是他最信任最喜爱的哥哥，他们刚才还在一起玩闹，为什么忽然他会对他下如此狠手？

　　任宇在烈火中大声呼救，任泽却转身离去。一片片紫色鳞片变得焦黑，一块块皮肉鲜血淋漓……画面不忍再看，风澈忍不住蒙住了小鱼的眼……

　　画面灭去，连声音也消失了，小鱼倒在地上，魂魄皆无。那记忆如刀，片片凌迟着他的心，无法想象母亲是如何每日每夜地看着这记忆，如若癫狂。

　　所以，她不愿意他回想起来，因为他承受不住……

　　“你还好吗。”风澈堪堪停靠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一个母亲，死得不甘心，执念太深竟化成一缕怨魂飘荡在这弱水里，这便罢了，可是她还要面对这样的画面……眼睁睁看着她的大儿子杀死小儿子，一日又一日受着炼狱般的煎熬……她深爱这两个孩子，她该有多痛……”小鱼双眸痛楚地近乎呆滞，浑身如冰。

　　“原来你是任宇，百年前突然失踪的鲛族小王子。”风澈恍然大悟般：“纷纷扰扰，流言漫天，原来是这般故事。”

　　“我是谁如今重要吗？”小鱼自嘲，化为人形，长叹一声，空气中弥漫着苦涩。

　　“我不知怎么安慰你，以前我难受的时候，丞相就抱着我。”风澈展开双臂，露出胸膛：“鱼兄，抱是抱不起来了，但我的肩给你靠，我的怀任你躺，直到你舒服为止。”

　　小鱼抬眼看着不像是开玩笑的风澈，钝痛到麻木的心终于有暖流如海浪般抚上。短短人间几日，他误打误撞地得到了这么多人给予的温暖，总算是给他历经劫难的人生，不，鲛生一丝慰藉。

　　心中虽这么想，话到嘴边却是一句冰冷的：“不用。”瞥一眼满脸不相信自己被丑拒的风澈，他还补刀：“恶心。”言罢，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恶心？你嫌本座恶心？小鱼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你非要和本座睡一张床的时候，本座都没嫌你恶心！你个负心汉！！”风澈怨妇般声音从后传来，小鱼浅浅一笑。

　　“谢谢。”他转头，让风澈的拳头尴尬停在半空……

　　“是我要谢谢你。”收了玩闹，风澈看着他，一脸郑重：“我曾以为自己所遇之事乃人间奇苦，亦曾愤愤不平，怨天尤人，妄生心魔，可观鱼兄所历之事……眼下鱼兄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怒斥命运，没有破口辱骂，甚至连眼泪都未流下一滴，心志之坚非常人所能及也，小弟拜服，故道一声谢，让我更坚定了心性去面对以后的困难……”

　　小鱼抬手打断：“这些没什么，相比于自己的遭遇，我更想查清当年是何故让母亲含恨而亡，让鲛族最高贵最美丽的女子成了弱水之底一缕怨魂……”他捏紧双拳，目中似有烈火：“我要强大……”

　　“好，若有需要我的地方，鱼兄尽管开口。”风澈拍在他的肩上。

　　“我需要你将我的身世向池玉隐瞒。”想到那个女子，小鱼语气都变得温柔：“她胆子小，定会吓坏的。”

　　风澈一副懂了的表情。

　　几番探索，两人重回弱水之中，小鱼化为鲛身俯躺在水中，侧头对风澈道：“骑上来。”

　　“哦……什么！骑？你让我骑？？”风澈一退三丈远，娇羞地捂着脸来回扭动。

　　“那就继续被甩吧。”小鱼甩甩尾巴。

　　“我骑。”风澈瞬间爬了上去，如骑马那般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找着借力之处。

　　“坐稳了，手别乱摸！”一声凶狠警告后，鱼尾摆动如箭走平原，很快消失不见，弱水恢复平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那般……

　　这条小鱼，永远在不经意间展露自己的温柔，让人猝不及防……

　　鲛宫
　　恭送走父王，任泽再也坚持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赫然倒地，砸落了未下完的棋盘，黑子白子滚落一地。小宫女闻声前来，到了门口只听一声凶狠地滚开，不敢向前。

　　御风游来，简单听那小宫女说了几句，便眉间皱紧推门而入，眼前任泽正挣扎着站起来，地上一滩鲜红在乳白色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殿下……”

　　“我没事。”他靠在床边，喘息几次后才睁开眼睛，像是知道御风要问什么，开口道：“父王突然来此对弈，并询问孟章大阵魔气一事，故无法回答你，小宇没事了，我感应得到。”

　　“你们兄弟连心，这叫没事？”御风指了指地上的血迹，二话不说将任泽抱到床上，催动法力治疗起来。

　　“他不久前该是遇到什么袭击，当时我心口一痛，父王在此我不敢有所表露，用灵力强压了一阵，反噬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任泽抬手示意他停下，感激笑了笑。

　　御风知他性子，只好收了，端来案牍上未凉的茶水强行喂了，梗着脖子靠在床边守着他，生怕他要爬起来批改奏折。

　　“你把你看到的和我说说吧。”任泽的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求”的味道。

　　“属下看到的就是二殿下灵法略有小成，人族那个就是个拖油瓶子，离不得二殿下一步，凫水磨叽地一塌糊涂，二殿下心急，让他抓着尾巴……噗……那场面，就像上次我们见的人族过年杀猪那般，惨烈！”御风切了一声，想到风澈就满脸鄙夷：“还是我们鲛族厉害，人族那些渣渣比不得。”

　　“后来呢？”

　　“后来跟来个鬼伶，老天哎这都能跟上，属下为了保护二殿下，就和那鬼伶对砍，在水里他还能是我对手，等我把他砍了，二殿下就和人族那个一起落入大阵了，我这便赶回来了。”御风手一摊。

　　任泽笑笑，侧过身子，盯着床边的御风，垂下眼眸，想了许久道：“御风，如若一日小宇回归鲛族，你能像照顾我这般照顾他，像忠于我这般忠于他吗？我想了许久，除了你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只有你值得我信任。”

　　“不能。”御风干脆地头都不回：“御风自出生起便只认殿下这一个主子。主子想做什么，御风管不了，但御风会让主子知道何为生死相随。”

　　任泽叹息，或是他跟着自己实在久了，或是自己表露的太过明显，反正他那一点小心思彻底被他看穿了去……

　　“所以殿下最好别想那些生死之事，您害怕二殿下不原谅您当年所为，竟要以命赔之，既然横竖一条命，若二殿下不嫌弃，御风的拿去何如？”

　　“那是我做的，为何要……”

　　“好了殿下，您需要休息，御风就在这儿守着，守到您睡着为止。”他侧过头，狡黠一笑，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满脸写着“要杀要剐随便来”，眼神挑衅。

　　“看来本座脾气实在太好了，让小小一个侍卫都敢如此放肆……”任泽认命闭上眼睛，连吐槽都不敢完整说完，在御风虎视眈眈地注视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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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鲛族二王子身份回去的小鱼又会和池玉发生怎样的爆笑故事呢？
小鱼：鱼子酱精华了解一下，护肤养肤，提亮美白。
池玉：嗯，再来一包珍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