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本事当的主角》烟朦沙昏

146、逍遥去（二十三）

　　江拓知道自己是个很卑鄙的人，嘴上说着邵南华最重要，但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做出选择的还是邵南华，所以现在躺在这里的是邵南华。

　　“砰——”拳头敲击在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江拓心中的愤怒全部释放出来，可越是发泄愤怒，江拓就越是难受，因为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可笑。

　　若是看着电视里的人物如此，他还能笑说一句“无能狂怒”，可现在落到了他身上，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很多小说里古代的人物都极其蠢笨，江拓幼年曾吃过亏，因而从未看轻过古人，他也曾因此而沾沾自喜，没有像有的穿越者那般闹出笑话，可他心中到底还是有身为穿越者的傲气的，尤其是天道的出现，助长了他的这种心态。

　　穿越一遭，自然是主角的命格，自然是任何事都可以成功。

　　偏偏他在南华这件事上总是失败。

　　如果说小说之中一切都围绕着主角来走，那邵南华就是一个bug，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只是顾忌着江拓，才顺着江拓的意思，可一旦江拓的安危与江拓的想法冲突，他就会绕过江拓的想法，近乎武断地去优先江拓的安危。

　　不得不说，邵南华的这种做法确实是——顺了江拓的意了。

　　没错，江拓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只是也没有想要让邵南华损失这么大，不过是想找一个不让邵南华有机会跟他上战场的方式罢了，没想到最终确实达成了他的目的，却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形式。

　　江拓一方面暗暗自喜于邵南华的没有发现，一方面又很是恼怒邵南华对自身状况的不在乎，甚至他还担心，如果他的计划成功，邵南华会不会受到伤害。

　　这些问题，都是江拓在计划这一切之前没有想到的。

　　是他自大了。

　　身为穿越者的优越身份，身为天道眷顾者的得天独厚，甚至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江拓就像一个高高悬于天上的风筝，明明是依靠着一根绳子牵着才稳稳当当，却总是看不清牵绳的人，只望着远方，自傲于自身的高度。

　　连朱绣的事对江拓而言是个打击，但还远远没到让江拓彻底改变的地步，只有邵南华，只有邵南华的行为才会让江拓恍悟过来，过去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可箭在弦上，江拓不可能回头道歉，那样一来自己演的戏都白费了，邵南华的苦也白受了，因此江拓压下眼中的担心，面上带着一丝薄怒走出门——

　　“宣旨，蛮夷骚扰边境已久，朕要御驾亲征，亲自荡平那群蛮子！”

　　“陛下不可啊！”立刻就有老臣跳出来阻挡，“陛下千金之躯，若是被蛮夷伤了可如何是好？”

　　江拓望向他，眉头微挑，原是龙玄帝在位时的老臣，遂轻笑一声：“当年朕率兵三千，于凉州城中苦苦抵挡蛮夷三万骑兵数年，也没见朝中有兵支援，朕不还是挺过来了？怎么如今就担心那蛮子伤了朕呢？”

　　江拓的话带着调笑的意味，却把当初血淋淋的事实揭开来说，一时之间，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

　　“前朝龙玄帝重文轻武，朝野之中一片乌烟瘴气，现在朕这个前战神将军继位，你们却还要朕重文轻武，这是嫌朕这个战神的称号不好听，还是怎么？”

　　“臣不敢。”

　　“朕当年率战神军时，尚能带着三千好儿郎在蛮夷精兵之中杀个来回，如今朕带着我朝最强盛的兵力前往，自是能将蛮夷灭个干净。”江拓的话平平淡淡，甚至连情感的起伏都没有多少，偏偏落到人的耳朵里，就仿佛是一团火在烧。

　　当年江拓被害于凉州城，后来重返北都，凉州城那边多少有些疏忽，先有赵寰死于蛮夷之手，后又有不少惊才艳艳之辈死于那大漠之中，可以说，在那遥远的西北方向，埋葬了不少来自北都的血脉。

　　因为当年江拓让北都青年一辈前往西北军营镇守的行为，不少朝中的大臣都有孩子去往西北的战场，有的活了下来，打下了不小的名头，但更多的，还是马革裹尸，连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带回贴身的物件。

　　若是没有这件事，这些大臣或许还会再说几句，可都是自家的孩子，没有谁不心疼他们的死去，如今江拓这平淡的一句话，便仿佛一把火，引爆了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悲伤。

　　“求陛下……带上老臣。”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是赵寰的父亲，自赵寰死后，赵父便因悲伤而须发皆白，古人本就易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赵父更是苍老的厉害，原本他不必来的，可似乎是提前打听到了消息，早早地就等在了这里。

　　他等了许久，就在等江拓的一句话。

　　“老臣不求上场杀敌，能不拖累陛下已是老臣尽全力所为了，只请陛下怜悯，让老臣看一眼我儿曾经战斗的地方。”说着，赵父竟是声泪俱下。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黄沙漫天，一片荒芜罢了。”江拓还没说话，一个女声便响起，云瑶冷着脸走出，将怀中乖巧的孩子放到赵父的怀中，“这是阿寰与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赵父闻言皱眉：“那你呢？”

　　云瑶侧头，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是温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已去，妾何往？”她转身，袖袍轻甩，发出如铃铛一般的响声，“愿如夫君一般，驰骋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

　　这话是江拓教云瑶说的，他很清楚，这样的话由云瑶来说更加有冲击力。

　　而现在也确实如江拓所想，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望着云瑶单薄的身躯，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羞愧之色，见他们如此，江拓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果然，在这种情绪的煽动之下，各大世家出钱的出钱，出人的出人，往日里总喜欢拖拖拉拉的世家们此次倒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江拓御驾亲征的事宜。

　　而邵南华从消耗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江拓临行前的一晚。

　　“你要走了。”邵南华低垂着双眼，屋内没有点蜡烛，漆黑一片，江拓站在门外，可即使消耗颇大，邵南华也总能感知到江拓的存在。

　　江拓也不隐瞒，只轻轻点头：“嗯。”

　　“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

　　邵南华忍不住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就不能不走吗？”

　　江拓透过无边的黑夜，沉默地望向邵南华所在的那片影子：“你知道答案的。”

　　“是啊，我这是何苦……”邵南华叹息一声，“我有些后悔了。”

　　江拓沉默。

　　邵南华望着江拓，眼中闪着莫名的情绪：“若我当初没有一时冲动，或许此刻还能拦你，偏偏我担心云瑶失去神志伤你，便乱了思绪，没想到……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

　　“可我却不觉得生气。”邵南华忽然笑了，“你费这么大力办一件事，若我真的干扰了你，我反倒难受，如今你能得偿所愿，我便满足了。”

　　没来由地，一阵怒气翻涌而上：“可我不满足。”江拓怒视着邵南华的方向，“我宁可你朝我发火，向我撒娇也好，你有千种百种方法留我不走，却偏偏一个不用，委屈自己来成全我，你当真以为我会很感激你？”

　　邵南华呼吸一滞：“我从未想要你感激我……”

　　江拓的心有些揪疼，可长痛不如短痛，邵南华这种病态的想法是必须纠正的：“那你是为了什么？一个劲地为我好，不顾我意愿地去做着你认为对我好的事情，你以为我真的开心？那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罢了。”

　　邵南华感到喉间有些发苦，他有好多辩解的话，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化作无力的一句：“我没有……”

　　手微微握紧，江拓闭了闭眼，忍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我要走了，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吧。”

　　“阿拓！”邵南华猛地睁大双眼，却再看不见江拓的身影，黑夜深沉，虚弱的他如凡人一般无法视物，唯有江拓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现在江拓走了，他便成了最无力的凡人。

　　可即使如此，仙神之躯依旧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只可惜他已经拦不下江拓。

　　北都的大军在充足的粮草支援下很快便到达了西北，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江拓很快便完成了排兵布阵，第一战便杀了蛮夷个猝不及防，只是之后蛮夷也警惕了起来，战事一时有些胶着。

　　江拓征战多年，自也明白此事急不得，可江拓明白，云瑶却不明白，她的心中只有仇恨，在无数次的强行忍耐下，终于爆发出来，荒芜的战场之上，鬼气蔓延，所有接触到鬼气的人瞬间化作白骨。

　　“撤退！”江拓第一个反应过来，只是这高声的呼喊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

　　“啪——”茶杯掉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邵南华望着满地的碎片，手指微微发抖，他在云瑶身上留下了一个保障，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是由他来分担云瑶心中的怨愤。

　　邵南华为仙神，本是很难被这类情绪影响，如今连东西都拿不稳，显然是事态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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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差，也是剩下最后一章了，我尽量利用片段时间来写吧，争取七月之前写完，然后就可以利用七月好好写下一篇的存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