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天成》小小鞋

49、第 49 章

　　虞城虽不大，可街道四方，井然有序，荣亲王府，便坐落在虞城中轴线上，刚进城门，便能远远看到那府。

　　李如深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荣亲王府，唐夫人早已经候在门外，手中拄着那刻有莲边的拐杖，看起来，精神依然极好。

　　李如深远远便望到了，心中更为期盼，他从小便在祖母身旁养大，祖母曾是先王麾下第一武将的嫡长女，年轻时曾随父出战，对各种战略谋划了解甚多，这些年，他受益匪浅。

　　李如深从马背一跃而下，跪于唐简跟前，眼睛微红，“孙儿不孝，让祖母受惊了！”

　　唐简连忙将李如深扶起，久经世事的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遇事不惊，可半年前，当她得知李如深失踪，生死未卜的消息时，她大病一场，足足卧床了一月余，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尸首，唐夫人却突然燃起了希望，病情也逐渐好转。

　　此刻见到李如深出现，将虞城百姓救下，心底更是久久不得平复。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简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李如深的手背，便在他的搀扶之下，徐徐往里屋走去，毕竟消失的这几个月，李如深在哪，又是遭遇了什么，她十分关心。

　　李如深自然也明白，便简略的把自己失踪后被翟家之女救起，后失忆便在侯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夫人端正的坐在酸枝梨花木椅上，眼睛炯炯有神的听着，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缓。

　　“我的深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侯府的救命之恩，也必定要还，你可不能这般不辞而别。”

　　李如深点头，迎上唐简的凝视，道：“祖母，我此次回来，除了是接到父亲的急报外，还有一事相求。”

　　唐简半眯了眯眼，打量着孙子脸上极为认真的神色，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只听到他轻咳了一声，才徐徐道：“在孙儿失忆期间，乃侯府嫡女翟云舒一直细心照料，在这期间，孙儿对她，暗许芳心，想望祖母成全。”

　　李如深看着祖母，那似乎半愣的脸上才露出了一如既往般的慈祥，她笑了，眉眼弯起来时，几道深深的纹路便四散而开，可脸上颇有一种宽慰之感。

　　李如深今年十七了，虽说在男子里，这年龄不算大，也不着急着婚娶，可偏偏他似乎天生对女子始终保持着咸淡和距离，就像是对女子提不起兴趣似的，因为这点，其实他爹早就急了，常在她耳旁吹风，是否要给深儿娶妻了？

　　倒没料到，这一趟，居然有此收获？当真是因祸得福啊。

　　“此事，你且放宽心，便交给祖母吧。”唐简眉笑眼开，又交代了几句，便让李如深赶紧去休息了，毕竟从京都一路赶回来，少则也要好几天的路程，且战事吃紧，可能便是一路无眠的赶回来了。

　　李如深告退了，离开了北屋，朝着自己的屋走去，这些天一直赶路，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若是放在过往，他亦能适应这般强度，可他毕竟在侯府养了些月，这强度居然有些吃不消了。

　　刚踏进门庭，一抹石榴红的身影从旁闪出，只见那人微微躬身，行礼道：“若芍见过表兄，恭喜表兄吉人自有天相，此次能平安归来，想必外祖母必定心生宽慰。”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了表妹每日陪伴祖母在旁，辛苦了。”

　　唐若芍微微摇头，发簪上的翡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李如深闻声望去，见发簪上以翡翠镶缀而成，却成孔雀样纹，垂下的步摇以碎玉衔接，倒像是孔雀开屏似的，脑海中，闪过翟云舒那身孔雀纹样云裳，在阳光下，她就像是那只婀娜多姿的孔雀。

　　若是配上这发簪，十分相称。

　　李如深想着，自己便笑了，他过去何曾会对这些女子之物上心，甚至觉得女子身穿何种衣裳也并无差异，这般变化，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

　　唐若芍见李如深凝视着自己浅笑，心里又慌又乱，却难以掩饰心底欢喜，她羞涩的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直视前方那人。

　　“表妹这发簪，当真好看。”

　　李如深似随意说道，便回自己屋里去了，唐若芍却十分惊讶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满脸震惊，随即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与身旁的侍女道：“世子远途归来，午膳要多准备些滋润的汤水。”

　　“是，奴婢这就去。”

　　…
　　……
　　侯府内，玉轩的庭院里，十分热闹，原定于五天前的家宴，由于翟文才突发怪病，便一直往后拖延了，在他身体稍微好点时，温婉柔便立马操办起来。

　　殷勤的很，翟文才虽然不知道兰儿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性情大变，可心底尚十分欣慰，毕竟，她能接纳舒儿的身份，那便好了。

　　时下崇尚这等庭院家宴，可一般都是较为正式的场合，如阖家家宴、宴请贵客等，翟如玉早就看到庭院里家仆正在忙碌准备着宴会，还好奇着是要宴请何等贵人前来，可没料到居然是翟云舒。

　　她算什么人？！

　　翟如玉郁闷了一个下午，还如今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宴席上，闷声看着每一个人，今日翟云舒显然便是那个贵客，坐于父亲左侧边上的首位，神态自若的坐着，翟如兰居然坐在她身旁。

　　如兰姐姐可是嫡女，翟云舒的脸可还真大，居然敢坐下去，翟如玉鄙夷的想着，却见母亲温氏今日居然脸上堆着浓厚的笑意，又是询问梅苑是否有什么缺漏，又是让人把数匹上等的布匹送至梅苑，又是殷勤的夹菜给她，明明前几天，她还因为翟云舒与嫂嫂大吵一架。

　　“今日多亏母亲宴请云舒妹妹，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好答谢她对碧儿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她，碧儿恐就不能成为我的妻子。”翟如君感慨道，一是看到母亲今日的改变，十分欣慰，二是着实为云舒妹妹感到高兴，便端起酒杯，敬翟云舒。

　　翟如兰闻言，也端起酒杯，感激翟云舒在她退婚之时对她的宽慰，孙碧儿也端起酒杯，感谢她的收留之恩…

　　翟云舒一连喝了几杯酒，只觉得今日这家人是怎么了，怕是想把她喝醉在这里？她分明还想当面问当年母亲之事，可这氛围，这场合，分明不合适啊。

　　眼看着，所有后辈都已经敬酒了，徒剩坐在最边上的翟如玉了，众人的目光，也顺势的望向了她，尤其是温婉柔的，眉眼微抖，仿佛在示意她尽快说。

　　翟如玉从午后便郁闷至今了，本就一肚子闷气，现在居然要让她去感谢翟云舒？！

　　一旁的翟如兰见翟如玉小脸早已憋红，就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大概猜到一二，刚想替她解围，只听到身旁那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屑。

　　“云舒姐姐，妹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感激你的，只是确实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告知。”

　　翟文才当场脸色一冷，就连温婉柔也皱着眉，似乎对这个“异类”十分不满，反倒是翟云舒，她笑了笑，点头道：“姐姐非菩萨，自然不能普度众生，倒是你的疑惑，若是我所知道，必定告知。”

　　翟如玉点头笑了笑，挺了挺腰杆，无视前方父亲投来的目光，不徐不疾道：“我曾在书塾见先生对姐姐关爱有加，也曾多次在书塾里见到先生与姐姐单独相处，本以为先生待姐姐有意，可没料到，先生此次走得了无声息，玉儿心中为姐姐感到惋惜，故有些疑惑。”

　　随着那声音柔柔落下，全场的氛围都像坠入冰窖中一般，安静的，冷冷的，一是由于翟如玉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先生本就是翟云舒带进翟府的，也是破格当上侯府的先生，而她这么一说，大家似乎也觉得，这两人间，是不是有些，不寻常的关系。

　　多次独处，这更是对一个女子的名声而言，极为不好，翟如玉当面说出，确实十分不敬，哪怕是真的，这也是台面下说的事，翟文才忽而觉得这个被自己宠在手心上的宝贝女儿太过于骄横无礼了，都怪他平日太过于纵容。

　　翟云舒原本还带着些恬静的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这些天来，她确实在想先生，可却是担心他的安危，这等男女之事，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这本就是她心底深处极为小心隐藏的秘密，可没料到居然被人如此堂而皇之的摆在了桌面上说，心底有一把莫名的火马上跃出。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乃长辈，况且先生这一路护送云舒至此，如此劳心，替先生誊写古籍这等小事，莫不是也要推辞。”

　　“况且，若心正则事正。”翟云舒说道，顿了顿，似乎思忖片刻，继续道：“倒是妹妹，待新来的先生如此殷勤，又是送点心、又是送衣裳，听说还送了帕子，也不知妹妹这是动了什么心思不成？”

　　“你…”

　　翟如玉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事情，她都是私底下去做的，怎么她会得知？！

　　“你想问，我是怎么得知对吧？不巧，新来的先生对如思妹妹信任有加，遇到这些棘手之事吧，总是要询问我这个好妹妹如何是好，只是我这个妹妹也是束手无策，只好来请教我这个姐姐，这一来二去的，本我也不想知道，可没办法啊。”

　　翟云舒平静说着，眼睛连看都不看翟如玉，自然也看不到她脸上涨红羞涩的脸颊，末了觉得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离开了。

　　毕竟，她虽把注意力转移到翟如玉身上了，可却不想旁人再次关注她与先生之间，是否有何关系，再说，他们确是也是清清白白。

　　玉轩里，翟云舒走得急促，温婉柔提前准备了一番措辞，本想着等一众后辈说完后，再由她这个主母说得，显得更为诚意，可没料到，她话都还没说，人就被气跑了。

　　她筹备了一下午的宴会，居然就这么毁了，她回头望向一旁的丈夫，只见他脸色也是十分严肃，徐后怒道：“玉儿，你随我进屋。”

　　翟如玉心头一惊，只觉事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