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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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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安依旧神情悠然自得,低头看着手中的笔画,下笔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字体柔美,透着女子那份独特的柔软。
按理说,翟云舒年仅十四,有这等笔力,恐也是少见,只不过。
“挺好的,不过,笔划间稍有迟疑感,若是下笔可更自信些,更挥洒些,字体会更有力度。”李亦安说道,那些话就像是在他脑海里自然泻出一般,哪怕他忘却了,却能在看到的那瞬间,自然涌出来。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
翟云舒被李亦安的鉴赏能力惊讶到了,过去母亲也曾指出她书写时缺了些果断,可她怎么也改不过来,大概就是她的书写风格了。
可是,她仍然没想明白,李亦安是如何得知她藏拙一事,莫非是在书塾看到她所写的字了?
李亦安看到跟前女子正在沉思,大概料到她在想些什么,便直接回应道:“不难,翟府之人极少外出,翟风的学识,必定只能由柳夫人或者你相授,同样,你的却只能由柳夫人相授,可不管是谁,凭翟风这般年纪的造诣,相授之人,必定是也有一定学识之人。”
“而翟风如此亲近你,想必他相授之人是你,况且,读写悟本就是一个过程,读是最为简单基本的,而写却相对更难一些,最后才识领悟,在翟府之时,翟风常取书问我,书中大多有批注,那思想稍微稚嫩,应当便是十来岁女子左右,也只能是你。”
李亦安徐徐道:“所以,在翟府的时候,我便对你的才识有一定的了解。”
翟云舒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虽早就知道李亦安绝非普通人,可她没料到,明明是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可他却能把其串起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那么说,她早上假装认不全字,藏拙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亏她全程还对着一个早已了然的人自编自导自演...
翟云舒此刻只想仰天长啸三声。
“本来我折回去,便是想告诉你无须那样,可既然你想藏着,那便也如你了。”李亦安轻描淡写的说着,看到翟云舒的脸颊都微微发鼓,看起来,就像是憋着一口闷气似的。
翟云舒又是一阵无语,看到李亦安的脸色分明怡然自得,还明显多了一分笑意,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连两道浓密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笑意柔化了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连乌黑深邃的眼眸,也泛着辰光。
真的很好看。
可翟云舒迅速收回视线,一来她本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来,李亦安是她长辈,这般凝视,实在无礼。
翟云舒从袋子里掏出一小盒落花茶,递到李亦安跟前,乖巧笑道:“先生,这是孝敬您的,这可是我千里外带来的,十分珍贵。”
“其实我不喜欢沏茶。”
“啊?”明明上次李亦安说这茶香浓可口,难不成都是场面话?
“我只喜欢喝茶。”
李亦安神情淡淡,说的及其自然,可翟云舒听明白了,李亦安居然还有这么懒的一面?可毕竟他知道她太多东西了,她自然愿意当佛一样供着,便立马说道:“本来云舒是想沏好来让先生品尝的,奈何现在院落一空二白,等日后基本生活设备完善后,云舒愿日日沏好茶给先生。”
“需要帮忙吗?”
李亦安想到院落时主仆二人满身泥垢,这院落之事,哪怕是他这么一个外姓人,也听说一二,恐怕,越是大的宅子,对于她们仅有的几个人,越是困难。
以她的身份,更别想有谁会来帮助她了。
从二叔变成二伯,这是他知道的,只是她究竟出于大房哪一脉,居然是老侯爷亲自发话把那院落让她居住,又是何缘由竟让亲生父亲不认自己血脉。
连他自己也不自知,他居然关心起旁人的家事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因为受恩人所托,故而上心罢了。
“不不不不,先生,万万不可。”
翟云舒惊的连忙拒绝,毕竟亦安公子如今是她先生,更何况是在侯府这种尊师重道之地,若是李亦安替她打扫院落的消息一旦传出,那她恐怕万口莫辩了。
“嗯”。李亦安自然也明白其中缘由,便也没说什么。
“对了,刚刚如温在谈论孔雀东南飞的时候,你似乎,不太同意?”李亦安随意问道,过往在她书上的批注上便隐约得知,她并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甚至,极有自己的想法。
尚在翟府时,她敢抛头露面去拒绝媒婆,也敢当面回绝提亲之人,就这般勇气,恐怕是常人所没有的。
“先生,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翟云舒自觉她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可还是被李亦安察觉到了,她愈发觉得,李亦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能,例如,读心什么的。
“嗯,说说看吧。”
“先生当真要听真话?”翟云舒有些不肯定的问着,可她也没打算藏着,毕竟,李亦安已经知道她这么多小心思了,在他面前,她似乎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嗯,你觉得呢?”李亦安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嗯,这个得由我八岁的时候说起。”
这拖的绵长的语调,李亦安听的戚起了眉头,如今的年轻人,怎么都这般啰嗦,说话不能干脆直接点吗?
孔雀东南飞,她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在她八岁大的时候,她印象十分深刻,因为母亲在念到一半之时,悄然落泪,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不明白母亲为何落泪,以为母亲被那纯真的爱情感动了,她那时候也觉得,两人的爱情实在是感人至极。
可长大后,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世人总是把这悲剧和社会背景牵扯在一起,什么为了遵守母命,父命之类的,便要无底线的退让,那才是不明是非,那才是大不孝。
“哦?此话怎说?”李亦安来了兴趣,似乎在等着听什么精彩的故事似的。
“先生,接下来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况且,与社会伦理道德恐有出入,您确定还要听吗?”翟云舒说的一本正经,认真的模样愈发有趣。
“嗯,自然。”李亦安应道。
翟云舒想了想,自觉自己站着说,反倒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便坐在李亦安对面,开始说起来。
“我觉得,这悲剧发生主要的缘由便在焦仲卿身上,作为人夫,没有尽到照料妻子的职责,在妻子受委屈时,居然让妻子先回娘家避难,压根没有考虑过,让一个女子回娘家,那是意味着什么。”
“作为人子,一昧听从母亲,从不曾深入了解其背后缘由,让她们相互体谅,解决问题,反而说气话激怒母亲,加深矛盾。”
“作为男子,如此没担当,没责任,若是我是刘兰芝,我必定早就嫁给旁人了。”
翟云舒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李亦安脸上一脸玩味的笑意,愈发明显。
“果然,你这些想法,确实大胆。”
李亦安摇头笑道:“看来日后你的夫君,可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说不定你一受委屈,人就跑没影了,然后改天便另嫁旁人了。”
虽说如今社会风气虽没有以前陈旧,合离后再高嫁的也不在少数,可却不常见,尤其女子,合离后便一般只能低嫁。
“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人生就只此一辈,哪能迁就啊,不合适自然赶紧合离啊,非得把命搭上才叫矢志不渝吗?”
翟云舒说着,心里想着,尤其看到其母终其一身,愁思困扰,最后还郁郁而终,她很早前就把情爱之事看的极为清淡。
反正她觉得她就不是那种为爱能把命子都豁出去的那种人。
愿无所从,终身不嫁。
少女当初掷地有声的话语猛然在脑海中闪过,李亦安微微一愣,抬头望向一脸认真的翟云舒。
突然觉得极有道理,一辈子的事情,又怎能随意迁就呢。
“先生,您也觉得我说的有理吧?”翟云舒把小脑袋往李亦安探去,冷不丁的问道,恰好把他脸上抹过的赞同收入眼底。
“嗯,如今天色已晚,云舒便不打扰先生休息了,云舒就此告退。”翟云舒说着,脸上难藏笑意。
“去吧。”
李亦安应道,翟云舒便应声辞别,离开了。
这丫头,见到他时似乎已经没有刻意的端着性子,反倒把最真实一面在他面前显露。
倒还真敢说,李亦安想着,
嘴角微微扬起。
她当真如莲花一般,无论身处何地,总能找到属于她的那片碧池。
呼,刚踏出大门,翟云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觉得刚刚说的话比她这些天来说的还要多。
不愧是做先生的人,果然善于诱导,不知不觉她反倒成了话匣子?
“小姐,你可算出来了。”
雨荷脸色为难的走到翟云舒身旁,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
“刚刚玉轩派人过来,说翟大爷想请小姐共进晚宴。”雨荷说着,担心的望向小姐。
翟家大爷,她的亲生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段子:
成亲后,每当翟云舒生气,
李亦安二话不说,便默默把婚书藏起来。
李亦安:乖,啥也别说,我不会和离的。
翟云舒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要和离了?
李亦安警惕脸:在你出阁前,曾经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