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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林黛玉口中‘不可爱’的陆小凤摸了摸自己比旁人多出来的那两条眉毛,一边悠闲地在林黛玉屋里转悠,一边说:“不可爱便不可爱吧,反正只要那些姑娘们觉得我可爱就够了。”

      林黛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被子,打了个哈欠,也不跟陆小凤客气,懒懒地说:“桌子上有茶,你自己倒吧。”

      陆小凤的步子闻言微微一转,去摸了一把桌上的茶壶,感觉触之温热,便不免感叹一句:“怪不得人人都羡慕这修仙之事,只瞧这四时恒温的小法术,连我都想学一学了。”

      “天还没亮呢,你这么早来找我,总不会只是想来讨一杯热茶吧。”

      听到林黛玉这么问,陆小凤嘴角一挑,笑了一笑。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刚露出半分,林黛玉就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不等陆小凤回答,就又说:“我可以不听你的来意吗?”

      陆小凤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问:“这是为何?”

      “因为你每次这么笑,就代表你又有麻烦了。”

      陆小凤轻笑一声,在小榻上坐下,把方才刚丢下的小麻雀拢在手里,“是啊,虽然我不喜欢找麻烦,但麻烦却总来找我。而且如果我不去管这些麻烦的话,只怕会更麻烦。”

      林黛玉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随意披上一件大氅坐到陆小凤身边,“原来你此行不是为了来找我讨热茶喝,而是来对我说绕口令的么?”

      “那我便直说了,”陆小凤说话的时候,手也不闲着,缕着掌心麻雀的羽毛玩儿,“我曾听闻,林小少爷五岁那年,曾经被贼人所掳,那时候扬州城全城戒严,掘地三尺,即便是这样,仍是隔了数日,才找到你。小少爷你得上天庇护,自然安然无恙。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便是被人掳走失踪,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不会有人去寻找?”

      贾敏和林如海最恨别人提起黛玉被人绑走这件事情,甚至他们自己,在私下里都不敢回想,因为每每回忆起来,都是锥心刺骨之痛。

      但林黛玉却是很冷静,疼痛的感受,他已经有十年没有体验过了。因为不会痛,所以不会觉得难过。即便是此刻被陆小凤揭开曾经的往事,林黛玉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挑了挑眉,略一思忖,“只有无朋无亲的人,才能悄无声息地消失……”他试探地问:“你是说乞丐?”

      “是也不是。京城中最近接连失踪的,都是些五六岁的小乞儿。这么小的年纪便流落街头,不是父母双亡,便就是父母也是出来乞讨的穷苦人。他们若是失踪,要么是压根没有人察觉,要么即便有人察觉了,也根本寻不回来。最后也只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初春的夜很冷,即便是屋里烧着旺旺的炭火,坐在小榻上的林黛玉还是感觉到一阵从心底涌出来的寒意。

      林黛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大氅很暖和,但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难免染上了一丝寒意,“若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又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陆小凤并不意外林黛玉会这么问,答得便不假思索:“因为我原本想查的,并不是这个案子。只是凑了巧,查着查着便发现了。”他正想继续对林黛玉细说呢,就猛然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对自己说:“爪子拿开。”

      陆小凤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林黛玉年少修行,见识过了许多妖怪,但留在身边的,除了总爱叨人的一只小麻雀折丹,便就只有这条开口说话的白蛇白虺。

      陆小凤下意识地松开自己的手,他的手刚一松开,那险些被他拔秃了毛的小麻雀就扑棱棱地展开翅膀飞出来,逃命一般地躲到了林黛玉的身后。

      缠在林黛玉手腕上的白蛇冷冷地瞪了陆小凤一眼之后,才闭上眼睛继续老老实实地假装一只普通的白玉镯。

      陆小凤低着头看了那‘白玉镯子’一会儿,才说:“以前只知道蛇和鸟向来都是仇敌,等到认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会护着麻雀的蛇。”

      “那是因为你认识我太晚了。其实折丹一开始险些就成了白虺腹中的食物”每每提到这件事情,林黛玉都忍不住自己想笑的欲望,“早些年我身边只有白虺跟着,那时候折丹刚开了心智,才学会说话,连化形都不会,正巧被白虺撞见。白虺想逗一逗这只小鸟,便一口吞下去,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折丹虽然修为不高,但胆子却大,挣扎起来差点把白虺开膛剖腹。也就是那次之后,我才收了折丹跟在自己身边。”

      林黛玉每次提起这段丢人的往事,白虺就恨得牙根痒痒,他像是威胁猎物一样,在林黛玉手上露出来自己的毒牙,知道林黛玉见好就收地闭嘴,才肯收回那尖利的牙齿。

      陆小凤有许多朋友,他的朋友们也都有许多朋友。但能和妖怪打交道的,陆小凤却只认识林黛玉一个。听到林黛玉讲起这些趣事,陆小凤也不免觉得这条看起来凶巴巴的小蛇,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

      不过说完这些,林黛玉话锋一转,又追问:“你原本是要查什么案子?怎么又和失踪的小乞儿们扯上了关系?”

      陆小凤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说:“原本我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

      “是啊,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人。”陆小凤的语气里饱含惋惜,“一个在烟花之地过了半生的美人。”

      林黛玉一边安抚地揉捏着受惊的小麻雀,一边问:“不会又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出乎林黛玉的意料,陆小凤竟然摇了摇头,“是个苦命人,名唤连翘,如烟阁的头牌。我上次见到她,她还对我说,赎身的银子已经快攒够了,只等着赎身之后,便能和弟弟一起去过梦想中平淡的生活了。”

      “可是只过了半个月,她就在如烟阁消失了。”陆小凤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些困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你就去追查了?”

      陆小凤点点头,“对。我这一查下去才发现,她并不是第一个在如烟阁消失的人。在此之前,还有许多姑娘都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烟花之地的女子本就命薄,若是碰上难缠心狠的老鸨,即便是打杀,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黛玉听完陆小凤的话,困意是一点都没有了,他接过陆小凤的话头,继续问:“但你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吗?”

      “连翘是如烟阁的头牌,她只要活着,便是如烟阁的摇钱树。即便是她想赎身,也是攒够给足了银子,我实在想不通,如烟阁有什么理由要害她。若不是如烟阁动的手……如果是其他姑娘,骤然失踪,还有可能是随心上人一同私奔去了。但连翘的弟弟,到现在还在等连翘回来……她连私奔的可能都没有。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我实在是觉得蹊跷,便查了查。”

      说到这儿,陆小凤压低了声音,“你猜我碰见了谁?”

      陆小凤这样孩子气的表现,林黛玉见了之后很想翻个白眼,虽然他努力忍住了,但回答得却很是敷衍,“不猜。”

      听到林黛玉这么回答,陆小凤撇了撇嘴角,有些惋惜地抱怨:“你可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我查如烟阁事情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开封府的人。他们在核查流民的时候,发现今年流民的数量比起往年来,少了许多,而且……几乎没有五六岁的孩子。”

      “开封府的人察觉不对劲之后,便细细地查了下去,这才发现京城里那些五六岁的小乞儿,几乎都不见了。我们将这两桩事并在一起讨论,才发现两桩事都太奇怪,怪到让人不得不去怀疑,是同一伙人所为。只是可惜,千头万绪都是猜测,根本抓不到证据。”

      林黛玉的侧脸在微弱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冷,他皱着眉,有些不解地问:“可开封府素来办差破案的效率极高,若真有什么事,你和他们联手便是,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这件事情非你不能解决。如烟阁闹鬼了。”

      “鬼?”林黛玉的语气像是反问,又像只是单纯地重复,“天子脚下,竟然也会闹鬼吗?”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陆小凤端过早已冰凉的茶,随意灌了一口,“我去的时候还是白天呢,连翘原来住的那个房间就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声与琴声。可进去一看,却是空无一人。就连花满楼都去看了,也说里面是空无一人。只有哭声与琴声。”花满楼的耳朵很灵,若连他都这么说,就说明那真的是个空房间,而绝非有人藏在里面装神弄鬼。

      陆小凤偏过头,盯着林黛玉继续说:“我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可对待鬼神之事,仍是束手无策。我和南侠展昭商议了一番,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便只能来找你了。”南朝中可靠的修行人极少,会捉妖捉鬼的更是少之又少。陆小凤这些年来也就见识过林黛玉师徒俩。叶清寒这位大神,他们是请不动的,但好在林黛玉却是很好说话。陆小凤打定主意之后,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林黛玉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问:“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在此之前就告诉了我师父?”

      陆小凤闻言有些窘迫地轻咳一声,“若不提前对叶清寒道长报备一声,我哪敢来找你。”

      陆小凤哪里不知道叶清寒几乎把林黛玉当做亲儿子一般娇养着,要是自己敢冒冒失失地直接拐了林黛玉去汴京,叶清寒真的会下死手,把自己变成一只没了毛的死凤凰。

      “怪不得--”‘怪不得师父明明马上就要回仙山修行,临行却又要留下一大段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督促自己在京城小心,原来源头在这儿。’

      想到此处,林黛玉便又想起来,他师父几个时辰前对他说过的‘还眼泪’一事。一想到这令人头疼的前世孽缘,林黛玉就沮丧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甚至没能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真不想去啊--”

      这还眼泪的功夫,他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修行呢。

      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如愿以偿。不管林黛玉想不想去京城,就算是为了他的母亲贾敏,为了孝道,他都不得不去这一遭。

      正是初春,冻了整整一季的河水化冻,林家的船在上面走得又急又快。思念家乡和亲人的贾敏自然是万分开心,只是林黛玉却……

      只能强撑着笑容陪着贾敏一起‘开心’。

      林黛玉那天清晨送走了陆小凤之后,本来想再去问一问自己师父,前世欠下贾宝玉的债能不能用别的法子来还。可是他推开叶清寒的房门之后才发现,他师父早就不知何时离去了。

      只留下一封给林黛玉书信,说他要回清源山闭关,让林黛玉勤加修炼。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句,像以往的那些信一样,再一次嘱咐林黛玉,若是被人欺负了,立刻写信到清源山,他亲自下来给那人收尸。

      林黛玉看完信之后,心里半点感动都没有,只恨自己没能早些随着叶清寒一起,溜之大吉。

      可就算林黛玉再怎么抵触进京见到自己的‘债主’贾宝玉,林家的船还是按时到达了汴京的渡口。

      贾府早早地便派人来迎他们,打头的那个人自称叫做贾琏,论起辈分,林黛玉还要叫他一声表哥。

      一见到贾琏,林黛玉便又想起来贾宝玉,自然也没什么和贾琏说客套话的闲情逸致,只是笑了笑,叫了声表哥便罢了。

      有时候,人的皮相实在是能够起很重要的作用。若是换了旁人,这样冷淡地对待贾琏,贾琏少不得要在心中暗自记一笔故作清高;但是林黛玉……

      林黛玉跟着叶清寒修行,便算是出家人了。所以平日里也不爱穿过于鲜艳的衣服,他今天穿了一身云峰白的外衣,站在渡口迎着风微微一笑,便让人想起来冷冷月光,舍不得移开眼睛。贾琏见了之后,也只觉得怪不得都说林家是文人世家,养出来的表弟也是如此清贵。

      --有时候,美好的误会就是这么形成的。

      贾敏难得回家探亲,这次便带了许多东西来。林家和贾家的下人们搬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将它们都从船上搬了下来。

      贾敏是女眷,便早早地在马车上坐着了。倒是林黛玉,一直盯着下人们安放好他的佩剑之后,才放下心来,准备上马车。--若不是因为不能携剑见长辈,林黛玉才不舍得让师父所赠的宝剑孤零零地躺在箱子里。

      可还不等林黛玉登上马车,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尖叫声。他闻声抬头望去,便看见一匹依然失控的马正横冲直撞地冲过来,若不是马背上的人死死地拉住缰绳,竭力控制着发疯的马,它恐怕早就撞翻了沿途的几个路人。

      眼见这匹疯马就要冲向河里,这时候的水这么冷,若是一头撞了进去,还不得在病榻上躺上几个月。林黛玉看着马背上的少年,见他也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林黛玉跳下马凳,硬是运起轻功,追上了那匹发狂的马,跃到马背之上。

      扶摇神功,侠影冲云。①林黛玉的轻功一直学得很好,竟然真的让他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

      这匹马本来就跑得极快,林黛玉这么一吓,它更是左冲右撞,想甩掉背上的两人。

      马背上的少年仓促间来不及回头,只能大声呵斥一声,“你想干什么!”

      林黛玉却不管这陌生人怎么想,硬是握住缰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向后拉。像他这样毫无技巧的驯马方式,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马给踩死踩伤了。

      可是历来堕入畜生道的生灵,都巴不得自己能够沾点高人们的灵气,好早脱离这受苦受难的一遭轮回劫数。

      林黛玉是仙草转世,又经十年修行,身上自然带着仙气。他一接过缰绳,那发狂的马竟然猛地安静了下来,放慢了步子。

      林黛玉知道它想要什么,无非就是想脱离这畜生道,早日投胎做人罢了。他松开一只手,摸了摸马背,“一整卷的地藏经,我亲自给你诵,如何?”

      马的主人闻言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林黛玉,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发觉身下的马竟然像是通灵了一般,停下了步子,不再发疯。

      等到两人翻身下马的时候,它竟然还打了个响鼻,像是讨好一样,垂下头去蹭林黛玉。

      少年怔怔地看着这令人惊骇的一幕,他正想开口道谢,却突然注意到随着林黛玉的动作,掌心中露出了一大片擦伤,甚至还隐约有些血迹,想来是刚才用力拉缰绳时磨伤的。

      他心里一沉,“你……”

      “表弟!”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匆匆赶来的贾琏打断了。

      刚才林黛玉飞身上马的时候,贾琏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马把林黛玉甩下来。好在林黛玉最终无事,否则他回府之后,一定又要受老太太的一番责骂。

      “表弟你也太大胆了!这发疯的马,怎么敢随便骑!”贾琏不敢说重话,便只能这样半真半假地说了林黛玉几句,但贾琏转过头之后,便猛然间又迎来了今日第二次的惊吓。

      “北……北静王爷!”

      刚才这人在马上,看不清楚面容,如今一看,这不正是北静王顾水溶吗?贾琏身上虽然没什么大的官位,但这些年和京城的贵主儿们厮混,也知道自从老北静王去了之后,这小位北静王爷就养在宫中,是最受宠的一个王爷了。这难得见到他,可是千万不能错了礼数。

      贾琏正要行礼,顾水溶却摇摇头,说:“不必了,我今日出来未带随从,你若行礼,反而引人注意,容易有麻烦。”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水溶一直盯着林黛玉的背影。这人方才对自己行了行礼,转身便走了,既不留下来讨赏,也不等自己道一声谢。甚至连袖子都放了下来,遮住手心的擦伤。

      顾水溶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冷得像冰,却也热得像火。

      水溶看着林黛玉登上马车之后,才舍得移开视线,问贾琏:“他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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