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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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一僧方才说的是‘薛家近几日就要进京’，而等到林黛玉回来贾府，才知道原来今天薛家人就已经到了。
贾府和许多世家大族一样，都有一个相同的毛病。他们都喜欢借着亲戚交往的名号来相互拉拢，互为荫蔽，互为党羽，抱团取暖。
薛家这次上京，借住在贾府，贾府众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一家人早就聚在一起说那些半真半假的客套话亲近话了。
林黛玉回来之前，贾敏已经被请了过去，等到林黛玉刚踏进院子，从扬州带来的林府下人便也匆匆对他说：“少爷可算回来了，贾府老太太来请您好几次了。”
林黛玉最讨厌这种一屋子莺莺燕燕假意真情的场面，可是贾府老夫人毕竟占了一个长辈的身份，他之前外出不在，还好糊弄过去。可此时人都已经回来了，若再是拿腔拿调地特立独行，日后一定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林黛玉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却也不得不为贾敏考虑。贾敏心思细腻，又极其重视亲情，林黛玉不愿为这种小事儿而让她难过。
--更何况，他也实在是很想早点去看看那位‘命格有变’的薛宝钗。
所以林黛玉随意地点点头，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下人，“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大约人年纪大了之后，就会喜欢被小辈们簇拥的感觉，林黛玉走到贾母房外的时候，便看到房中仍是昨日那副热闹的场景。
丫鬟为他打起来帘子，林黛玉刚一走进去，坐在贾母身旁的贾宝玉就喜不自胜地嚷了起来：“林表弟可算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宝玉的话音刚落，王夫人就抬起手用帕子掩过了自己嘴角的冷笑，说：“是呢，可不是等了好久。玉儿这才来了第二日，便整日不在家，不知道是和谁一起出去了？”
王夫人的语气亲昵慈爱，如果忽略她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真是个单纯关心孩子的长辈。
林黛玉本来并不想回答王夫人这个蜜里藏刀的问题，可是当他看到王夫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小丫鬟之后，突然心头一动，硬是改口刻意说道：“开封府遇见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北静小王爷和我便一同去瞧了瞧。”
果然，如林黛玉所料，一听到开封府三个字，王夫人和她身后的丫鬟都是脸色一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情一样。
王夫人甚至有些失态地追问：“开封府找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她的语气急切，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贾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老二媳妇儿，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办吧，咱们问这儿问那儿的，孩子们反倒会觉得畏手畏脚。”说完之后，贾母又看向林黛玉，脸上也挂起了笑意，“北静小王爷比你年长两岁，又常在宫中行走，你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也要好好学学他是如何为人处世的。”
不管贾母的笑是否真心，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林黛玉这个做外孙的，自然点头称是。
--贾母也有她自己的盘算。
这小北静王虽是异姓王，但他的母亲，昔日老北静王的正妃，却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
当年圣上还未继位尚是三皇子之时，在诸多皇子中并不显眼，也不受宠，连带着他的妹妹，先帝膝下唯一的一位公主，也不怎么受先帝宠爱。那时颇受圣恩的老北静王向先帝求娶这位公主，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撞了大运，才能有这样一桩婚事。
可谁知道后来，坐上皇位的竟然是最受冷落的三皇子。他一继位，连带着他亲妹妹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即便老一辈的北静王爷北静王妃都已经故去，但圣恩犹在，小北静王爷更是受尽了宫中两位主子的宠爱。林黛玉若是和他能打好交道，不只对林家有益，也对贾府是多有增益。
贾母的话一出，就相当于是直接在打王夫人的脸。她的话音刚落，王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一些，连带着房间里的气氛也一同沉闷了下来。
最后还是薛姨妈打起精神来开口，恭维着自己刚见到的林黛玉：“早就听说林家的小公子天生聪慧，今天见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止聪敏，长得也这般好看。我看在眼里，真是羡慕啊。”
说完林黛玉，她又去夸贾敏和王夫人几人，“往日我还以为自己这个年纪，保养得够好了。今天看见老太太，林夫人姐姐和大太太，才知道原来我的确是老了许多。”
自古以来，无论身份高低，无论年龄长幼，女人们都难免喜欢被人夸赞美貌。就连年纪已高的贾母听了薛姨妈的话之后，也都不免笑着说：“你们瞧瞧，姨太太这张嘴多会讨人欢喜。”她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王夫人一眼，也知道自己方才对王夫人的语气有些重，便又说，“我倒罢了，活到这个年纪，哪还有什么保养？不过是瞎混日子罢了。但老二媳妇儿这些日子气色的确不错，看上去仿佛年纪都小了几岁。”
借着贾母说这句话的时机，林黛玉和众人一起，将视线落在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高兴，却又带着些恐慌不安。她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帕子，说：“老祖宗说笑了，不过是这些日子两位妹妹都来了，家中亲戚团聚，才显得我气色好罢了。”
林黛玉的目光在众人的遮掩下，冷冷地落在王夫人脸上。贾母说得不错，王夫人今日的气色的确很好，好到让林黛玉忍不住生疑。
他昨天才见过王夫人，那时候，他的这位‘舅妈’可完全不是这幅脸色红晕细皮嫩肉的模样。虽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但看到亲妹妹的喜悦，真的能够支撑王夫人一夜之间一改老态吗？
看完王夫人，林黛玉又顺势去打量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丫鬟。
刚才在如烟阁外见到她，林黛玉就觉得这个和金钏儿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姑娘可能会是贾府的下人。没想到她不单单只是贾府的丫鬟，甚至还是王夫人的人。
不过今日林黛玉的心思并不在王夫人身上。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处理，因果报应，天理昭昭，早晚会轮到她的。
此时此刻，林黛玉还是对薛宝钗更好奇一些。
贾宝玉昨天刚见到林黛玉的时候，就几乎寸步不离地粘着他。后来贾宝玉又在金钏儿一事上受了林黛玉的帮助，此时见到林黛玉，自然又坐到了他的身边，不停地拉着林黛玉说话。
林黛玉明面上偏着头听贾宝玉说话，实际上一直盯着薛宝钗。
薛宝钗虽然在众人面前一直不怎么说话，始终保持沉默，但她又不是一块木头，早就察觉到了林黛玉的视线。
出乎林黛玉的意料，被自己这么牢牢地盯着，薛宝钗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抬起头对自己笑了笑。
林黛玉此时并没领会到薛宝钗笑意之中隐藏着什么。
那是一个‘他乡遇故知’的笑容。
薛宝钗察觉到林黛玉的目光之后，的确不害怕。她只是心慌。
早在薛家人刚到贾府的时候，薛宝钗就从贾府人口中得知，这个世界里不存在林妹妹，只有一位林家表弟……
从那时候起，薛宝钗心中就全是晴天霹雳，风中凌乱等一系列可以表达她崩溃心情的词语。
她本来以为这个世界里有一个换了内芯的自己，已经够崩坏了。没想到今日一看，居然还冒出来了一个性转版的林黛玉……
而等到亲眼看见林黛玉之后，薛宝钗的内心几乎已经震撼到漠然了。
这不就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当街被壁咚的美少年吗……
‘原来自己穿得不是原著，是同人世界吗。’薛宝钗近乎麻木地想，以她在上一世中阅尽无数小说的经验发誓，‘这位林妹妹……林弟弟，一定就是主角了。’女穿男的戏码，她上辈子在各类作品中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虽然心里仍然觉得震惊，但也不会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能在这个世界中见到同样穿越来的老乡，薛宝钗就已经非常高兴了。她不是那种仗着自己穿越，知道些《红楼梦》剧情，便趾高气扬以为自己能够大开金手指的穿越女；她知道凭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撼动什么。
她最初没能一死，将身体还给原主，被一道一僧逼着留了下来；后来也没能阻止薛父过世；就连薛蟠抢香菱一事，她在那之前再三劝告，薛蟠仍然将那冯渊打了个半死。
好在‘半死’。仍是留了条命，没有原著那样更加狠烈的结局。最终薛蟠一意孤行，香菱仍然是跟了他。只是这一次，贾雨村没能依靠林如海和贾政的牵线在应天府谋职，没了他的打点，薛蟠和冯渊两人的案子多费了许多周折才抹平。
‘薛宝钗’此生寄托在这具身体上，实非她愿。但她既然被迫替薛宝钗活着，便也希望能够为薛家做些什么。
可是直至如今，她仍然未能如愿。
直到夜深之后，薛宝钗踩着大家闺秀的端庄莲步回到自己房间，她的心里仍是有半分欢喜与半分紧张。
薛宝钗不敢确定林黛玉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薛宝钗’外壳之下早就换了个芯子。但从他今日频繁的注视中，薛宝钗还是愿意乐观地猜测，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她一边胡乱打发了跟着自己的丫鬟，一边朝屋子里间走去，心里还忍不住想，‘不如什么时候去找这个‘天选之子’拉拉关系……贾敏和林如海都在人世，林黛玉肯定是不会再寄人篱下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那样，尽快离开贾府。’
薛宝钗刚这么想完，就和早就在屋里等候多时的林黛玉打了个照面。
林黛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们谈一谈，如何？”
薛宝钗进屋的时候，林黛玉正歪坐在里间窗户的窗框上发呆，听到薛宝钗的脚步声传来，便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她。
林黛玉本来就生得皮相极好，这样安静地坐着，更显得乖巧万分。薛宝钗从上辈子起，便最喜欢这种乖巧可爱的‘小鲜肉’，此刻被林黛玉一瞥，几乎心都要化了。
她在原有的世界里自由惯了，此时也不觉得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在薛宝钗原有的想法中……林黛玉本应该是她的好闺蜜才对。即便是对方一下子变了性别，她也没办法立刻转换自己的立场。
薛宝钗大大方方地坐到椅子上，脸上一丝慌乱都没有，“我刚才还在想，该什么时候去找你比较好，没想到你就来了。”
林黛玉很少和女子打交道，所以他也不觉得薛宝钗的态度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比起薛宝钗，他终究还记得男女大防，问道：“你我独处，难道不用叫你的丫鬟进来避嫌吗？”
听到林黛玉这么说，薛宝钗才明白，原来对方坐在窗户边上，不是她最初以为的‘为了耍帅’，而是顾忌这是贾府为她准备的女子闺房，无论他坐到哪儿，都有些失礼。所以他才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坐在窗边受冻。
“不必如此，”薛宝钗脸上难得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难道我还能在薛府人面前对你说，我不是薛宝钗吗？”
“你不是薛宝钗？”林黛玉一怔，下意识地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当然不是，”薛宝钗刚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可是当她看到林黛玉脸上的茫然和犹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忙问，“等等……难道你真的是林黛玉？”
原原本本，不是穿越者，而是这个世界里正牌的林黛玉？
“不然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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