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千岭》芜羽

2、壹-1

　　京城的大雪停了，残雪压弯梅枝
　　路上的积雪被马蹄踏过，留下一个个小窟窿。俭朴的马车厢随着颠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萧瑟的北风一个劲的往车厢里灌。
　　车里的男子身着靛蓝色直襟长袍，袍上绲着银线的边，腰间束着祥云锦带，其上挂了一块通透无花纹的玉佩，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郁。
　　‘吁！’赶马车的小厮突然勒马，背后的车厢不禁随之前倾，车厢里的男子撩开布帘，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晁公子，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小的现在就前去查看。”
　　小厮急匆匆地上前查看，一个面容清俊的女子倒在雪地里，脸上无一点血色，“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小厮摇了摇她的瘦弱的肩，那骨头硌得人生疼。
　　“晁公子……”小厮急忙想回头向主人报备，却发现他早已下车，满面愁容地望着那个姑娘，“晁公子，要不咱们先走吧，这怕是个将死之人。”
　　“阿康，我是如何教你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把她抱上车吧，”阿康不情愿地把那个陌生姑娘抱上马车，男子顺势给她盖了件墨色披风，“阿康，现在得慢点，这姑娘不能再受寒。”
　　马车就这样放慢速度朝郊外的一处府邸前行，男子用左手按压着不断被风卷起的布帘，右手试探着那姑娘的呼吸，嘴里忍不住碎碎念，“还好，只是冻着了而已。”说罢便又把披风给她裹紧了几分。

　　京郊的府邸并不大，却收拾得温馨典雅，隐隐透出几分大家族的味道。等阿康驾车到门口，管家秦伯正好来接，这种妙不可言的默契让旁人羡慕不已。
　　那个陌生的姑娘被阿康抱去了别院的厢房。秦伯叫了丫鬟小云一路跟随，帮她擦净身子，换了套干净衣裳。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床榻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反应，轻轻哆嗦一下，小云高兴的跑去书房，“晁公子，她醒了。”
　　前厅的男子放下书卷，跟随小云来到后厢房，只见床上的姑娘柔弱不堪地半卧在床上，眸子空洞无神，仿若一片无力的枯叶。
　　“姑娘？你身体可好？”晁公子上前扶住她无力的躯干，关切道。
　　她紧拧着的眉透出浓浓忧愁，随即疑惑地转头望向他，不语。
　　“我不是坏人。我叫晁衍，这是我的府邸。”晁衍拿起搭在铜盆上的手帕递给她，“你再用热毛巾擦擦吧。”
　　那姑娘依旧一声不吭，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窗棂上留着一片不知何时留下的干花，她拿起来在右手中细细碾着。
　　“这不会是个痴儿吧，我看她……”小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多嘴，晁衍制止的眼神投来，小云赶紧噤声。
　　“姑娘，可否告诉我您的芳名和住址，我好把您送回家。”
　　“呼喝呼……”那个姑娘发出一阵混沌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她像漂亮的提线木偶失去控制一般垂着，带着几分无奈。
　　“晁大人，她应该是个哑巴。”秦伯端着饭菜走进来，好心提醒。
　　“那你有家人吗？”晁衍把放饭菜的小案桌架在床上帮她摆好，“你的家人还在嘛？”
　　那姑娘摇摇头，神色中没有伤感。
　　“好可怜啊，”小云上前摸摸她的手，手指冰凉，那粗糙的手背上有着或新或旧的伤，小云于心不忍，转头向晁衍祈求，“大人，留下她吧。”
　　晁衍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那好吧，你得问问人家愿意吗？”
　　小云歪着脑袋喃喃自语，“那以后我就有伴了，嘻嘻嘻。”
　　晁衍扶额，这个小云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还没问人家愿意吗？”
　　小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床榻上的姑娘猛地回一神，仰头看他，又缓缓地点点头。
　　“那你有名字吗？”小云忍不住好奇，她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小云只得自己圆话，忘记了她不能开口说话的事实，“我叫云芝，大家都叫我小云。”
　　“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般没有名字的，况且人家如何开口。”秦伯看着小云和她僵持着，又忍不住插话。
　　小云幡然醒悟，尴尬地站在一旁。
　　晁衍凝视着她无神却明亮的双目，只觉得熟悉，却又不知从哪里见过。这个姑娘整张脸宛如从画中拓下来般精致漂亮，只是缺了双灵动的眼睛。晁衍别开眼，转头眺望窗外雪景，“‘’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以后你就叫千岭吧。”
　　“千岭？千岭！真是好听呢！”云芝开心得仿佛捡到银元，“那我去给千岭收拾屋子。”
　　小云前脚刚走，阿康后脚就进来了，“晁公子，潘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