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与不幸的彼岸》臭臭蛋

3、第 3 章

　　“刘小霜，你先别哭，说你怎么了？”

　　“锡哥，我跟腱断了，在舞台上，不能在跳舞了，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了。”，小霜断断续续说着，声音因为哭得太厉害也忽高忽低的。

　　“跟腱断了？！是上次跳蓝鸟时候伤到的吗？”

　　“嗯。”

　　“席团和David就是畜生！那时候你就不应该答应他们的！我等下就去找席团算账！”

　　“这不重要了，锡哥，我只是想说，答应你的事情，对不起，就忘了吧。”

　　“你胡说什么！谁说跟腱断了就不能跳舞了？！刘小霜，你不可能不跳舞，明白吗？你一定要跳舞！我现在就买机票去看你，刘小霜，你等着我。”

　　“你不要来，我不想看到你。”，小霜已经不哭了，声音冰冷又果断。说完以后还没等对方回应，小霜就把电话扣了，把手机还给了陆元龙，两只眼睛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他以为自己早就把荆锡忘记了，这个从十岁起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鼓励自己成为职业舞蹈演员的人，曾经把小霜高高举起的人，曾经在XJ繁星的夜空之下亲吻他的人。小霜以为他早就忘记了，但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一切又全部像汹涌的海水，咕噜噜地灌了进来，打湿了小霜的眼睛也打湿了小霜那颗早就被大龙唔得热烘烘的心。为什么在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的还是荆锡的脸，回忆的还是跟荆锡有关的过去。

　　陆元龙就站在床边看着这样晃神的小霜，刚刚电话里的全部内容他都听到了，即使好奇又嫉妒又觉得匪夷所思，他不喜欢对方在电话里的强势口气，但还是没有开口问小霜任何问题，现在不是时候，他们俩有的是时间。大龙刚遇到小霜的时候，知道他已经独自在伦敦生活了一年了，是被中芭外派到英国皇家芭蕾舞团交流学习的，照道理来说交流两年就必须回到北京回到团里。知道这样的情况大龙还一阵心情低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难不成还要谈个异地的恋爱。小霜很少跟他提起北京的事情，也很少说跳舞或者舞团里的事。大龙受西方教育长大，知道即使两个人再亲密，都还是独立的个体，如果小霜要回去北京，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大龙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天晚餐饭桌上，小霜突然说他想要跟英皇签一份五年的合同，想要留在伦敦，北京，不想回去了。大龙自然高兴，至于原因，也一直没问小霜，没必要也不重要。但这一刻，大龙意识到，小霜不想要回北京的真正原因可能就是这个叫荆锡的人。

　　另一边，中芭的大楼里，荆棘被小霜挂断电话后，像是发疯了一样冲出教室，一脚踹开了席赫办公室的大门。拿着电话的席赫被他吓得往后一躲，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刚刚就已经知道了吧！所以才躲着我打电话，就怪你！就怪你当年硬要让小霜一个人扛下蓝鸟，就是那个时候，跟腱的磨损是不可逆的，你明明知道！席赫！你把小霜还给我！是你把他逼走的！是你把他的跟腱逼断的！你把刘小霜还给我！”，荆锡已经冲上去抓住了席赫的衣领，双目通红，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席赫看着盛怒的荆锡，抬手想要握着荆锡的手，就被荆锡一把推开，“你别碰我！”。

　　席赫无奈地低着头，语气平淡地说：“我刚跟David通了电话，小霜手术很成功，如果能够坚持复健，重回舞台问题不大。”。

　　“但小霜再也不可能跳古典芭蕾了，再也不可能了！你们这些凶手！”

　　“小锡，这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小霜这样。”

　　“哼，你就是故意的！席赫！我会恨你一辈子！”

　　“没有这事儿，你不是照样恨我一辈子？”，席赫冷笑一声，重新找回作为团长的镇定，坐回到了自己办公桌的后面。

　　“我要去伦敦，今晚走。”

　　“不行！明天天鹅湖首演，你不能去！”

　　“去他妈的首演，老子不演了，我要去看刘小霜！”

　　“荆锡！不准胡闹！你不演谁演！作为演员的第一要务就是让大幕顺利打开！”

　　“谁爱演谁演，总之我不演了，你别劝了，这次我不会听你的，你要开除我也好找人暗杀我也好，我今天都要上飞机。”，荆锡瞪着席赫，坚定不移。荆锡本来就长着一张线条明晰的脸，下颚骨像是被雕塑出来一样，硬朗得不容置疑。现在因为生气，整张脸的肌肉紧绷，眼神凶残，完全没了在舞台上的王子气质，像是一个要大开杀戒的暴君。席赫盯着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如此扭曲的荆锡，明白在刘小霜的事情上，她从来就没有赢过。席赫没有说话，拿起电话通知演员组让B组的高翔准备，明天首演天鹅湖。

　　荆锡还没等席赫讲完这通电话，就冲出了办公室，转眼已经在团里消失了。席赫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要打起精神排练，明天还有首演。

　　“大龙，你今晚在这里陪我好吗？”，小霜回过神来，看着站在床边的陆元龙说。

　　“当然，我睡在沙发上，你快点睡吧，一觉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爸妈了 。”

　　小霜伸手去抓陆元龙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陆元龙马上抬起手把小霜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小霜的手细细软软，那是一双做任何手势都完美无瑕的漂亮艺术品。陆元龙就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着小霜微微颤抖的睫毛，渐渐均匀的呼吸。是敲门的声音，打破了陆元龙的精神结界，陆元龙转头，看到David正在往病房里张望的脸。他小心翼翼把小霜的手放进被子里，开门来到病房外面。

　　“William还在吗？我想找他聊聊。”，陆元龙对David说。

　　“他刚刚回家了，小霜是他今天第三台手术了。我和Nancy已经找过他，他说小霜的手术很成功，已经把小霜的跟腱完全接上了，恢复两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William说让你明天务必去找他，很多日后的细节还需要家属的支持和配合。”

　　陆元龙无力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好的，谢谢你，David。”

　　“都是为了小霜。”，David拍了拍陆元龙的肩膀。

　　陆元龙突然用中文问David：“你认识一个叫荆锡的人吗？”

　　David愣了愣，“认识。怎么了？”。

　　David是知名的芭蕾舞剧编导，曾经在中芭工作五年，中文流利。在中芭工作的五年，让他看着小霜一步一步从一个群舞演员，到一个气质非凡的主角。David还记得小霜的第一次上台，是《吉赛尔》的开场，他为小霜设计了一个有难度的大跳。《吉赛尔》的序幕布景是乡村农舍，小霜当时站在上台口等待乐队的演奏，等待大幕升起。小霜跑着奔向舞台，起跳，空中劈叉，手的姿势跟上，落地。就是这么五秒钟的时间，小霜在舞台上的首度亮相，David虽然在上台之前跟他说他一定会成为巨星的，但还是为他偷偷捏了一把汗。完成中芭的工作之后，David跟小霜在同一年来到了伦敦，只是David早早就已经决定留在英皇工作，而小霜只是来交流的。后来小霜也很多次提起过，现在跟英皇的合同，能够顺利拿下，David也在其中做了很多努力。所以北京的事情，David都应该知道吧。

　　“算了，再说吧。”，陆元龙话还没说完，David的手机就响了，陆元龙和David几乎同时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荆锡的名字。David抬起眼睛，几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陆元龙，他并不想在陆元龙面前接这个电话。但陆元龙似乎打定主意要听David打这个电话了，皱着眉头几乎命令的口气说：“请你接电话吧。”。

　　“喂，小锡。”

　　“David，当初是你说要好好照顾刘小霜的！你现在这叫好好照顾了吗？！你和席赫一样！你们都只知道利用刘小霜！”。陆元龙听到电话那边失控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我很遗憾，小锡。”

　　“去你妈的遗憾！David你等着，我现在就坐飞机去揍你！”

　　“你要来伦敦？”

　　“对！给我小霜医院的地址！我今晚的飞机。”

　　“小锡，你如果要地址，你应该直接问小霜。”

　　“David你他妈的别给我装蒜，如果小霜肯告诉我，我问你干嘛！”。David刚准备回嘴，陆元龙就把手机从David手中抢走了，听筒对上自己的耳朵，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喂，你好，我是小霜的男朋友，我叫陆元龙。”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陆元龙只听到对方的急促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整整一分钟，“你好，我叫荆锡，是小霜的前同事。”，陆元龙觉得纳闷，这人完全没了刚刚跟David说话的嚣张跋扈，声音平淡有礼到没有一丝痕迹，其中的生疏感也显而易见。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小霜的事儿现在全归我管。”

　　“能麻烦你告诉我小霜医院的地址吗？我想来看看他。”

　　“小霜说他不想见到你，抱歉，荆先生。刚刚小霜给你打的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在他身边。”

　　“好的，明白，没关系，谢谢你。能请你让David听电话吗？”，陆元龙将电话还给David，就转身回了小霜的病房。

　　这一夜注定无眠，他的芭蕾小王子，现在断了一只脚，像是没了翅膀的飞鸟，感觉随时会因为无法起飞，而失掉全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