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苏梓枳

1、第一章

　　高二开学那天，我捂着被子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叶舟啊，叶舟呀，叶舟……”楼下院子里的老伙计阴阳怪调的在叫我的名字，成功地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我心想，你要不是我姥爷，我拿闹钟砸死你。
　　我叫叶之舟，听我奶奶说我这有文艺范的名字还是我爷爷给我起的，他是出自苏轼的《临江仙》，“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叶舟啊，你的江海哥哥来找你一起上学啦！”还是那种腔调，不是，我说您还是我爷爷吗？
　　江海，叶之舟，你听听，多么般配的一对名字。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还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在我爷爷的教导下，我就已经会读了这句诗，特别是诗句里的“江海”两个字，我爷爷再三强调，他指的是江海哥哥。
　　再老套不过的剧情，江海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也是我的未婚夫。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是白纸黑字就摆在那。我爷爷与江海的爷爷年轻时都是当兵的。我爷爷是班长，他爷爷是副班长，有过生死之交，交情自然没得说。后来我妈妈和他妈妈同时怀孕，两个老顽童不顾年轻人的反对立下了约定，生女为姊，生男为亲。我当时听我爷爷讲的时候坚定不移的认为他肯定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他不依不饶，拿来了一份纸合同，上面清清白白的写着我和江海的娃娃亲。我当时就蒙了，只想毁了那张破纸，可我爷爷老奸巨猾，一把夺过那张纸宝贝似的踹到怀里，丢过来一句，“你要专一。”
　　我姥爷还在楼下不知疲倦的叫着。不是，你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不累吗！
　　最后我投降了，乖乖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脸，刷牙，换上洗的发白的校服。出门的时候，我奶奶塞给我一瓶牛奶，，还不忘损我道：“早晨总忘吃早饭，怪不得长不高。”
　　我刚想发言这不是继承了她老人家的基因时，我姥姥又来了，她拍拍我的头，催道，“还不快点，小江还在楼下等着呢！”
　　然后我就被这两个老太太一脚踢出了家门。
　　当我不紧不慢地喝着牛奶走下楼时，江海正坐在自行车上，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插在裤兜里，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简直好看的不像样子。
　　如果不是认识江海已经有了十七年，我想我会和其他女生一样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但是，时间是可怕的怪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偷走了我和他之间的那种朦胧感，甚至是羞涩。
　　我的自行车在暑假的时候被偷了，我妈妈又不舍得给我买新的，所以我只好蹭江海的让他载我了。
　　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闻着江海身上淡淡的草地的味道，觉得十分美好。说实话，我心虚的要死，毕竟我在暑假里吃的无数个西瓜和冰淇淋足以让我胖上一圈。
　　“ 我重了没？”我心虚的开口。
　　“舟舟……”江海转过头，，“抓紧了！”
　　然后他加快了速度，道路两旁还没开始变红的枦黄树浮光掠影般从我的眼里闪过，我尖叫起来，风速将我的短发吹得凌七八乱我仿佛能想象到江海嘴角上扬的表情。
　　这一年我十七岁，这一天我开始步入高二，开始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校园生活。
　　因为我的赖床，我和江海成功地迟到了，学校的场地中央站满了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学生，主席台上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在对着话筒念稿子，旁边的老师脸上都笑开了花。
　　“靠！真恶心。”我随口而出。走在我前面的江海听到我“口出狂言”，默默地回过头瞥了我一眼。
　　我想起去年的开学典礼，站在上面致词的是作为新生届第一名的江海，还有作为第二在一旁默默鼓掌的我。
　　那时我和江海是二零零八年级的第一和第二。
　　在我们班同学的眼里，我和江海被称为天才少男少女。因为我俩上课从来不听课，每次上课，我和江海坐在最后一排总是各忙各的，有时睡觉，有时走神。班主任有时候恨不得将我和江海撵出去，但是，想留我们的班多得是，让他试一试！
　　但是这一次着实让人大跌了眼镜，一年前，谁都不认识今天站在主席台的那个男生，他们知道的是江海和我，而如今在偷偷嘲笑的人也是我和江海。
　　要说去年的期终考试，我突发阑尾炎，九门学科我就有六科没考，自然就与第二说拜拜了，而江海在考试的前一周就去了市里参加物理竞赛，直到放假后才回来。所以，最后站在主席台上的人就变成了那个长的还算白净的男生。
　　听说他叫杨帆。
　　我和江海站在人群的最末端，我有意无意的踮起脚尖去望主席台的男生，因为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五官长的还算立体。我冷哼一声，和江海穿过人群，穿过绿色跑道，穿过光荣榜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了杨帆两个字，我很想用嘴里的口香糖把那两个字黏住，不过，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江海……他像看透一切的正盯着我。
　　我们学校一共有六座楼，三栋理科楼，一栋文科楼，一栋艺术楼，一栋教师楼。我们的教室在理科楼，名叫玉琼楼，而我们的教室在四楼，我爬着楼梯，嘴里骂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教室门头上的门牌号由二零零八级高一（2）变成了二零零八级高二（2）班。我站在走廊上使劲盯着那个门牌号看，江海将书包放到座位上不明所以的走过来，“看什么呢？”
　　“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我指着门牌边上的那个空位，那里应该还有一个牌子。
　　“嗯。”江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高二（1）班上的门牌号摘了下来，挂到了高二（2）班的门头上。
　　那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如此显眼——优倍生。
　　我满意的笑了。
　　开学典礼结束后同学们都陆续回到了班里。班上的人我认得的没几个，平时玩的都是离得近的，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总是从第一排跑到最后一排来问我数学题的那个女孩，名叫姜娜。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比如，她喜欢江海。她从来不敢问江海问题，但是每次为了多看江海一眼，都会拿着题海战术来找我，每次我讲题的时候她的心思就飞到了江海那里，结果是，我累死累活的讲完后，她还听不懂。我表示很无奈，有种想把江海踢出去的念头。
　　我们的班主任依然是“小红帽。”
　　“小红帽”是我们班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给他取得外号，其实他姓洪，名叫洪贸。这么听来，我们班同学也不算坏，只是厚道地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小”字而已。
　　“小红帽”是个话不多的老师，他除了在化学课上吐沫星子乱飞外，平时班会上从不会像别的班的班主任那样婆婆阿妈的说不停，我挺喜欢他的，但是其他同学却觉得他死板，相比于“小红帽”我们班同学似乎更喜欢（1）班的班主任，（1）班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长得帅，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不知祸害了多少少女。刚刚主席台上也有他，听说杨帆就是他们班的。
　　江海在做上次期末考试他没做的卷子，我爬在桌子上无聊，昏昏欲睡。突然，我前面空着的座位出现了一道黑影，是李杉，她来的比我还迟，我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她将书包塞进桌洞之后立马转过身将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她，“这是……？”
　　“前天我哥结婚，请你吃的喜糖。”她笑道。
　　我刚想道谢，就瞥到了她凹凸不平的胸，因为校服拉链没拉，所以格外显眼。再想想自己，无可置疑的飞机场，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迅速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这时，我发现江海正盯着我的脸看，我看他那两片薄薄的唇要开口说话，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句，“不急，不急，多喝点牛奶。”
　　不急你个大头啊，我都十七啦！
　　江海说的比较轻，笨头笨脑的李杉并未听到，她一脸八卦的问我，“暑假播的《一起来看流星雨》你看没？”
　　我摇头。
　　“那周杰伦新出的歌你听没？”
　　我又摇头。
　　“ 那××女明星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我继续摇头。
　　“那你干什么去了！”李杉有些生气，觉得我在敷衍她。
　　我转头看向正在做题的江海，不冷不热地说，“长身体。”
　　我听到江海手里的铅笔芯断掉的声音，好好听。
　　李杉意味深长，“怪不得我觉得你长胖了。”
　　我脸一僵，准备送客，哪只江海在一旁慢悠悠道：“好眼力。”
　　十七岁，我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始终坐在我身边，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是身上总有一股草地的味道的江海，他从未离开。
　　后来的后来，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我，始终如一，从未离开我的，是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