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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人绝世而独立 ...

  •   微风拂面,大海宁静动人,范柳原出去办事了。正好,白流苏闲得无事可做,便要到甲板上去吹吹风,散散心。
      白流苏选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配上结婚前范柳原送她的珍珠链,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打理了下头发。
      可谓美若天成,妖娆妩媚,无比动人。
      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她却有些自恋起来,吟起了李延年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不单她自己欣赏自己,举手投足间,确有南国乱世佳人的味道。一场战火的洗礼,一座城市的沦陷,都没能削减她的美,反而更加婉转动心魂。
      那清脆的轮廓,眉与眼,依旧美得不近情理,美得茫然。
      收拾打扮完,开门出去:“哦!”,她伸出温柔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叫得太大声,惊扰了周边的安静。
      “流苏小姐,我来请你去散散步,不知鄙人是否有福?”徐若青说话的样子,和往日比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文质彬彬的,让白流苏深感意外,同时还在为刚才一开门就见到徐若青而惊讶。
      白流苏缓缓放下手,缓缓将紧张惊讶收起来:“我正要去散步”,她摇了摇头,微笑着:“如果你不介意,何不一起?”
      “流苏小姐,你真美!”徐若青情不自禁地夸起白流苏,白流苏娇羞低头,浅笑。徐若青又忍不住:“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徐先生,走吧,再不走,我都成了徐志摩笔下的日籍美女了。那么,中日战争的罪恶,就快要算到我的头上了。”
      徐若青侧身做个请的姿势:“是啊,祖国蒙难,我等只是一介书生,何以利国家以生死啊?”
      两人漫步,在走廊里,朝着夹板的方向而去。
      “徐先生似是壮志难酬,而我却只是为了和柳原的这份情,我怕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中国人。”
      “流苏小姐何出此言,我们都是平头百姓,没有在战争中死去,已经是万幸。而你,和柳原,乱世中的情缘,更加值得珍惜。”
      “唉!有的时候,我又有许多愧疚,为了一份爱情,从上海,到香港,再到这茫茫大海,再到伦敦……终究我也不知要到哪里?”
      “流苏,你是多虑了,跟着柳原,哪里都是家。”
      “我也只能跟着柳原,除了相信他,我无人可……”
      范柳元,身着浅黑色的西装,右手靠在白色的桌子上,戴着墨镜,吻着一个女人的脸颊。其他的,白流苏都没看见,她只看见范柳原在吻着别的女人。那个女人,皮肤黝黑,装着很像印度人,背影望去,似是她熟知的那位印度公主。
      白流苏捂着嘴,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疾步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流苏,流苏,流苏……”
      徐若青在白流苏的身后追赶着她,而范柳原听得徐若青叫白流苏的声音,再转头望去,他知道白流苏一定是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爱着白流苏的,只是他是不适合去追赶的。
      “范先生,范先生”
      印度公主轻柔婉转地呼唤着范柳原,好半天,范柳原才“啊!”的一声,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美丽的公主,你刚才说了什么?”
      “范先生,你真有趣,我是在叫你,你的魂儿都飞了。”
      一边聊天,印度公主茉莉一边挪了挪自己的头饰,防止被海风吹乱。
      “哪有?”范柳原立即反驳,即使他的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
      “范先生,我先回去了,大卫一定在等我。改天见!”
      茉莉起身离去,却把范柳原一个人留在甲板上,他的神思却飞到了大海上:流苏,是不是我们的爱情也会走到尽头。也许,我们的结合,只是那一座城覆灭后,我们彼此都找不到依靠,才把彼此当作港湾。
      尽管白流苏走得很快,还是被身后的徐若青一把抓住,白流苏想要将手抽出,继续疾步往前,但却动弹不得。
      “流苏,你听我说,柳原就是这样的性格,我相信他是爱你的。”徐若青的解释十分焦急,他生怕白流苏不听从自己的劝告,还补了一句“我保证!”
      白流苏听后,心里乱糟糟的,积攒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她眉头紧锁,流水顺着美丽的脸庞流下来,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想:二十八岁的残花败柳,还渴望什么爱情,如果不是为了这该死的爱情,我可能早就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别说了!”她努力挣出自己的左手,摆摆手:“我也许还会从伦敦漂回上海沦陷区吧,注定要漂泊的,我不怨别人。”
      “可是,流苏”
      徐若青刚想要说什么,听得“徐先生,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好,有什么事,找我。”
      徐若青走了,给了白流苏想要的安静,白流苏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她双手扶着船沿,不住地摇头,眼泪滴答滴答地滴在地板上,即使她根本听不见。
      她竟浅吟起: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与出门时的心情,判然若别,人世间多少悲凉,竟给红颜镶上了悲伤的颜色。她的眼里,微蓝的大海,多了几分灰色,澄明的天空,多了些许乌云。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她决定独自承受这些伤悲。即使是在上海,怕也是没有人倾听她的痛,理解和安慰,对于她来讲,就等于对真情的奢望。
      旧梦难掩悲伤的泪。
      她努力去回忆范柳原为她许下的诺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那场战争里,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他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他们是多么小,多么小!
      可是他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他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流苏再也撑不住,她转过身去,倚着栏杆,突然觉得一句话很对:婚姻就是长期的□□。
      她和范柳原在一起的日子,无不有这样的感受,这位帅气而又多金的公子,给她的珠宝,给她的锦衣玉食,给她的爱。原来,是在可怜她,可怜一个被旧式家庭抛弃的她。
      “我的美,不过是一件卖个好价钱的衣裳,一旦他遇到更划算的投资,我又在哪里?”
      白流苏几乎绝望地抬头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似是在警告她: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
      可是,范柳原说过的话,已经回闪于白流苏的耳际“有的人善于管家,有的人善于说话,你是善于低头的。”
      低头的美,转瞬间,离爱情那么遥远。
      半个小时,足足的半个小时,范柳原终于从甲板上起身,眼里几多惆怅几多纷扰。尽管如此,她还是漫步到走廊上,他咬咬牙,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
      “流苏,怎么还不进去?快下雨了。”
      “我吹吹海风。”
      白流苏知道是范柳原,她没有睁眼,也没有抱怨。她,害怕一睁眼,看到范柳原的样子,会忍不住和他拌嘴。
      “走吧,风太大了,你的头发都吹乱了。”
      范柳原并没有伸手去拉白流苏,他任凭着流苏的话在耳朵里盘旋,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进去吧。”白流苏依旧闭着眼睛,倾国倾城的面容,似乎多了几分愁苦,她又补了一句:“我喜欢海风的味道。”
      范柳原知道,自己劝不了白流苏,他转身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他脱掉鞋子,便上了床。
      可是,左滚右滚,怎么也睡不着?他爬起来,娴熟地从衣服里取出香烟,取出火机,忘情地吸起来。烟雾缭绕,一圈一圈,转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使房间充斥着淡淡的烟草味,这种味道正好可以迷倒多情的女人。
      难怪,只有遮遮掩掩缥缥缈缈才那么撩人。只有躲躲闪闪地恋爱,才会让人觉得深刻。否则,范柳原与白流苏之间的合法婚姻,合法□□,就不会让范柳原失去新鲜感。否则,白流苏也不会觉得自己被世界欺骗,她也不会去怀恋那些若即若离隐隐约约的时光。真真假假对对错错,立见分晓。
      做十年的夫妻,共做十年尘梦,共度十年生死,早已被偷云换日。
      “流苏,你在怪我吗?”
      “柳原,你还爱我吗?”
      两人贴着门,隔着心对话,心中幻想的答案似乎在这一刻将要得到化解。
      范柳原悄无声息地开门,白流苏悄无声息地等待。
      “流苏,你一定很冷吧?”
      范柳原上前拥着白流苏,白流苏冰冷的身体,得到了慰藉。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抱着范柳原的背部:“柳原,柳原。”,白流苏就这样轻唤范柳原的名字,其他的一句话也没说。
      “流苏,流苏。”范柳原依旧报以同样的回报,同时更加紧紧地拥着白流苏。这一刻,他把白流苏当作自己的女人。
      “进屋吧,外面冷,你看你,冻坏了吧。”范柳原一边说,一边拉着白流苏进屋。白流苏像个初恋的女人那样感动,她不禁伸手摸了摸眼睛,防止泪水掉下来。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如对某样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般,说起来,范柳原的确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范柳原,可以给她慰藉,可以给她金钱,可以给她婚姻,她还一不小心得到了范柳原些许的爱。
      “柳原,你真好!”
      白流苏也顾不得生气,只顾着感性的心理享受,由衷地感谢她的男人。
      “不,是流苏你,依旧动人。”
      范柳原拿捏着白流苏的双肩,给白流苏最温柔的吻,白流苏觉得世界融化,是给范柳原的。故而,她融化了,也是范柳原的,她渴望与范柳原有最亲密的接触。
      暧昧的气氛,让白流苏恍然觉得,香港烧完、炸完、坍完真的是对彼此爱情的成全。从此,难忍的孤独,破碎的心房,终于找到栖息之地。
      “柳原,要是香港没有被摧毁,我们还在犹豫,对不对?”
      白流苏趁着范柳原吻自己,动情地问着范柳原。
      他扶着白流苏的后脑勺:“也对,也不对,若即若离与真真实实,总有它们不同的好处。”,他把白流苏的拉过来,两人脑袋靠着脑袋“不是吗?流苏”。
      范柳原的话,充满着煽情的味道,让白流苏有种谈恋爱的感觉。
      “柳原,你真坏!”
      好和坏,一字之差,只看女人的心情,好就好,坏就坏,都一样。
      “我不坏,哪里惹得你千般的爱?”范柳原捧着白流苏的脸,说着他们之间搁浅已久的情话“所以,还是坏点好。流苏,我们听听音乐吧,周璇的《天涯歌女》”
      “那我陪你跳舞吧!”
      歌声悠悠响(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舞步偏偏起,轻歌曼舞,柔情蜜意。
      白流苏睁大眼睛看着范柳原,双手勾着范柳原的脖子:“你是个高手”,她低低头,再抬头:“你的确是高手!”
      “什么高手?”
      “调情的高手”
      “呵呵,没有你,哪有情可调?如果说,我是个高手,也是在你面前。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我,你才是你。”
      “我,真的值得你说这句话吗?”
      “不论这些,我说了,你就收着吧。”
      “好,那我就暂且收着吧。”
      “流苏,不说这些了,我要再说一次,今晚,你真美!”
      白流苏似卷未卷的头发,柔情的眼神,美丽的面容,婀娜的腰肢,曼妙的舞步,得体的依着。美得那么不近情理,足以让每一个正常的男人神魂颠倒,所以范柳原情不自禁地夸赞她。
      “为了你的这句话,我们来喝一杯。”她用恳切的眼神看着范柳原,范柳原好奇,她再道:“嗯,怎么样?”
      “可以,那酒在哪里?”
      “你忘了吗?只要有我,就少不了吃的,我带了香港的香槟。”
      就如在香港一样,当范柳原以为粮绝的时候,白流苏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听你的。”
      那一晚,白流苏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委身于范柳原,不只是因为合法,而是因为爱。她觉得只要范柳原有一刻是在乎她的,她便会像以前一样,不顾名节,不顾生死,追求半刻温存。
      那一声声的“吱呦呃呃呃……”撕裂了空气,撕毁了神经。黑夜被扯成一条一条的,在淡淡烟草味的房间里暗暗浮动。窗外,海风里同时飘着无数剪断了的神经的尖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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