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半面女骷髅（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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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任轩带了几分惊诧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打破了任冉的憧怔。
“原本以为小姐还在客栈，倒没想到今日小姐也出来凑起了热闹……”任四的声音接着响起。
任冉如梦初醒，转头看着任轩和任四穿过人群朝着自己走来。
再次回头，河边的青衣少年却已经不在了原处，仿若先前的那道目光只是任冉的一场错觉。
虚空之中的‘善良’许是玩累了，异样地沉默，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任冉的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失落，酸酸软软，仿若从天堂突然跌落，再一次回归了疮痍的人间。
“难得见到这般热闹的景象，就出来散散心！”任冉转头浅笑。
一刹间，她已经再一次回归了那个身负满门性命、步步如履薄冰的任务者。
“我们正打算回去，没想到遇见了你，”任轩望着任冉笑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这个平素大大咧咧的少爷此时也变得体贴了起来，“要陪你再逛逛吗？”
任冉摇了摇头，跟着二人一起回去了客栈。
‘善良’一路上都没有出声，可是任冉依旧能知道它还在这个世界，因为任冉时不时能听到‘善良’的抽气声，夹杂着阵阵似是懊恼的叹息……
当任冉问出声的时候，‘善良’却一阵结巴，“没、没什么，应当是我看花了眼……”
想起‘善良’之前关于‘恐怖片’的言论，任冉想它应该是又在这个世界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又碍着面子不好直接说出来。
‘善良’不出声，任冉便也揭过了这一茬事。
很快，浮屠门开山门的日子便到来了。
一大早，任冉和任轩收拾好行囊，辞别了任四之后，就加入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候在了浮屠门的山门之外。
两扇厚重的汉白玉石门，苍茫古朴，两扇门正中用狂草书着‘浮屠’二字，汪洋大肆，鸾翔凤翥，狂傲的气势扑面而来。
浮屠门的收徒之日，对浮屠城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每年当地的乡绅富户会自发派人守在门口，这样的人称作‘验者’，他们会一一检查入门之人的文牒，防止心术不正之人混入门内。
传闻中经验丰富的验者，一眼可以看出哪些人有潜质被浮屠门纳入其中。
待到午时，从山顶上忽然传来了三声撞钟的声音，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任冉只觉得听了这钟声之后仿若有甘霖从头上灌下，整个人莫名地精神了一些。
钟声毕，众人不由得垂头屏息。
“山门开！”
山顶的浮屠宫内传出一个威严沧桑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咯吱’一声，汉白玉大门从中缓缓打开。
两排身着青衫，头戴玉冠，后背悬剑的浮屠门弟子列在两旁，一个个站立如松，目不斜视。
“这是玄宗的弟子！”一旁有人羡慕地出声，自发向周围不知情的人介绍道，“玄宗着青衣，医宗着白衣，道宗着玄衣，巧宗着蓝衣——”
山门会开一个月。
这段时间内，众人可以进入山门，在山门之中使尽手段闯关，而一月之后，所有没有过关的人都会被浮屠门门人从山中请出，山门关闭。
任冉往里望了一眼，大门之内，除了两排眼观鼻鼻观心的玄宗弟子，再远的地方却是一片白雾缥缈，什么也看不清。
所有人自发排成队，拿出自己的文牒供‘验者’检查，然后一个个接连进入浮屠门中。
“蜀中人氏，吴浅！”任轩过了‘验者’检查之后，便轮到了任冉。
任冉掏出文牒，那个‘验者’望了任冉几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芒，竟是连文牒也没看，就摆手放任冉进了门。
一时间，周围的人望着任冉的眸光都变了。
验者这般态度，说明任冉有很大的几率被浮屠门选中！
……
猝起不意，任冉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变故。
树大招风，迎着众人形形色色的眸光，任冉飞快地垂下了头，疾步走到任轩身旁：门内有传送阵，会随机将入门之人分散至不同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大门来得好。
然而任冉低估了验者的行为对这些人的影响。
能被验者看中的任冉，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过关的运道，毕竟每年在第一道关就卡死的人不知凡几。看到任冉进了门，一时间很多人眸光闪烁着，都朝着任冉簇拥了过来，甚至有身形若山的彪形大汉目露邪淫，伸手想要去抓任冉……
任轩艰难地护住任冉，一边飞快地拉着任冉走到传送阵的旁边，也不知道谁一个推搡，那个大汉忽然痛呼了一声倒在地上，乌压压砸倒了一片人，任冉一个站立不稳同样被波及，朝着传送阵摔了下去——
她听见任轩的惊呼，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
任冉反射性地抓住了最近那个人的衣袖——
传送阵启动。
一阵天旋地转……
***
任冉传送到这里已经三天。
抬头是葱茏的高树，低头是遍布的青草，偶尔远眺，可以看到山顶上浮屠宫纯白的一角。
这三天里任冉尝试了无数次，可是无论朝上走了多久，任冉离浮屠宫的距离都没有变过……
当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任轩被传送到哪里了，可惜任冉自己此时已经自顾不暇。
任冉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小心翼翼用藤蔓编着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在离任冉大约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个少年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黑黢黢的双眼紧盯着前方来回踱步的肥胖野鸡。
那只个头颇为肥硕的野鸡就像是知道有人在盯着它一般，左晃一下右走一下，宛若官老爷闲庭信步游园，啄着少年洒下的米粒，就是不往少年直起来的小筐下面走。
好不容易要碰到小筐了，野鸡黑豆似的眼睛忽然一转，‘咯咯’叫着就腾空而起，那密集的叫声似乎是在嘲笑少年的愚笨……
然而下一刻却是乐极生悲，野鸡的叫声截然而止，直愣愣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少年往前一跃，立马就捉住了上一刻还在嘚瑟的肥壮野鸡，拍了拍垂下的野鸡脑袋，叉着腰收起弹弓，“小样，第三只再抓不住，小爷我也就不用混了！”
这少年看起来比任冉还矮一些，发髻散乱，身着麻衣，虽然有些瘦弱，但是五官精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一双眼睛生得尤为好看，眼底的神采飞扬，仿若山间流动的泉水。
看着少年成功抓住了野鸡，任冉的眸光也不禁闪了闪。
啃了几天的馍馍，许是被少年带的，任冉此时也有些怀念起鲜美的鸡肉来。
“这些山鸡估计都被浮屠门的弟子们调.教过了，一只只贼精！”少年吐槽了一声，凑到任冉身边，叹着气拿起任冉手中半成的网，“以后还是我来用弹弓打吧……”
任冉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的网眯起了眼，“我总要试一试的！”
这些山鸡很聪明，孙九的弹弓准头又不准，此次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但是老是指望孙九是靠不上的。
见到任冉坚持，少年也不再说什么，抓着这只野鸡到了一旁，戳着野鸡耷拉下的头狞狞笑着，“现在再来装可怜也没用了！风水轮流转……”
少年对于‘玩弄过他’的野鸡果然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残忍。面不改色，三下五除二地杀鸡、拔毛……
待到任冉织好了网之后，少年已经将整只鸡都清理干净了。
任冉接过了少年的手中的鸡。
少年是两手空空进入浮屠山来的，这几日也是多亏了任冉才没有饿死，自然也不会准备调料这些东西。
当时进山门的时候任冉下意识地拉住了一个人，然后这个叫做孙九的少年就跟着任冉一起跌到了这个地方。
孙九是浮屠城中人，没有父母，是一个采药的老丈从山里捡来的，跟着老丈姓了‘孙’。老丈前些时日逝世了，听说浮屠门招弟子，孙九就想来碰碰运气，毕竟成了浮屠宫的弟子之后就可以不愁吃喝。
这估计是浮屠门自创立以来第一个冲着门内可以免费吃喝过来投奔的了！
任冉将鸡简单地撒了一些调料，然后用树叶包起来埋在了火堆之下，接下来就等着这只简易版的叫花鸡烤熟了。
等待叫花鸡成熟的时间里，任冉又带着孙九找到一块相对空旷的林地。
孙九身手灵活，爬树撒网什么的不在话下。
任冉绑了几块石头在藤网四角，又削了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升降装置，一端装在在了藤网的上方。
孙九虽然不懂任冉在做什么，却是眸光发亮地望着任冉，“浅浅，你是要加入巧宗？”
自从任冉告诉孙九自己叫做‘吴浅’之后，孙九就自来熟地唤起了任冉‘浅浅’，瘦瘦小小的孙九在任冉心中就是一个孩子，任冉也没有多想什么，随他去了。
任冉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解释，将馍馍揉碎丢在了地上，然后拉着孙九躲在了树后。
两只野鸡从林稍飞了过来。
孙九吞咽着口水，看着这两只野鸡慢慢走到了网下，开始警惕地啄着地上的碎馍馍……
“用弹弓射那只公鸡！”任冉凑到孙九的耳边轻声说道。
少女的气息刮过孙九的耳廓，孙九一愣，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孙九抿了抿唇，从腰间掏出弹弓，眯着眼，朝着公鸡射了过去！
也不知因为什么，少年此时极其想要显摆一番，然而他的水平这一次没有超常发挥，投出去的石子连野鸡的毛都没有碰到！
孙九小心翼翼地去觑任冉的脸色——
任冉却没有看他。
两只野鸡骤然受惊，下意识地腾空而起！
任冉抿唇，拉下了控制的引绳！
藤网从天而降，四角被绳子拉着垂下，两只野鸡被藤网恰好罩在其中，‘咯咯’叫着，拼命地挣扎起来，然而越挣扎，藤网就缠得越紧……
孙九已经顾不得在任冉面前丢了面子的事情，眼睛发亮地扑了出去，乐颠颠地提起两只野鸡，露出一口大白牙，全然一番‘吃鸡万事足’的模样！
“真是个孩子！”任冉笑着摇了摇头，浑然忘记了自己此时也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两人又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公鸡给孙九宰了，叉在一根树枝上方烤着，阵阵香味从烤鸡上飘散了出来……
母鸡却留了下来，一方面当做储备口粮，另一方面说不定这只母鸡会下蛋，到时候又多了一个食物来源。
有了藤网之后，之前孙九扑野鸡的筐便成了他装猎物的容器，孙九觉得这些山里的野鸡实在是太机灵，不放心地绑住了野鸡的腿，又用藤蔓将筐上方绑得严严实实，甭说是野鸡了，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没法从筐里钻出去！
……
吃鸡的时候，任冉才察觉到之前孙九的‘秀气’，不知道是为了节省粮食还是别的原因，之前的孙九每天只吃一个馍馍，可是此次这两只鸡，除了任冉吃的两个大鸡腿，其余的部分都落进了孙九的肚子里。
任冉本就食量不大，两只鸡腿已经吃饱了，而且孙九实在是太瘦了一些，确实需要多补补。
看着任冉将剩下的鸡肉全部给了自己，一点也没有吝惜，孙九望着任冉的眼神登时闪亮极了！
……
吃饱喝足之后，任冉有了心情继续想别的事情。
其实关于过第一关‘天’字关，任冉是有一些线索的。
后来的世界线里，为了复活傅红袖，百里毅曾经闯过浮屠门的关卡。
在南唐的宝藏里，百里毅发现了一块玉牌，那块玉牌上面雕了一句话，那是过‘天’字关卡的关键。
“浮屠半生舸，朝暮垂红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半面女骷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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