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半面女骷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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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宿主你看过恐怖片吗？”‘善良’在任冉脑海里撒着娇，声音就像是在网吧撸了好多天的网瘾少年一般气若游丝，“我们系统看到的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一眼就看穿了傅红袖的皮囊……”
所以‘善良’这些天就自虐般地在这个世界和神殿之间来回。一来这边就忍不住看傅红袖这具‘骷髅’，看了之后又被吓回神殿，周而复始完全停不下来，根本顾不上任冉……
不过，系统在小世界是有限定的，它的感应只能限定在相关的目标人物周围，如今任冉离得远了，‘善良’的能力受限，自然也看不到傅红袖了。
对此，‘善良’颇有些怅然若失。
据‘善良’所说，主角那边如今一切按照原世界线发展，傅红袖以百里毅的身世要挟百里毅拜她为师，每日夜里傅红袖都会前往百里毅的书房教导他帝王之术，百里毅如今也同原世界线一般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用尽办法刁难傅红袖，却被傅红袖一一破解……
不过，眼下至少两年内任冉都不会碰到傅红袖和百里毅了。
虽然留着主角在靠近任忠的地方任冉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此时已经没了别的办法。
任冉此时走的路线是专门绕的远路，路程比原来增加了一大半，简陋的马车自然没有原来的马车舒适，任轩刚开始的时候难受地吐了好几天，后来吐着吐着也习惯了，原本带着稚气的脸颊上倒是生出了一分坚毅，逐渐适应这样颠沛的路程来。
他以前也经常出去‘游历’，可是那时都是约着富户公子们结伴出行，一路招摇过市，华服美食，哪里遭受过这般对待。
中途的时候马车在某个客栈停留了一会，再次出来时，任冉和任轩已经又一次换了形容，这次他们换上了一辆普通富户的马车，身边又加了四个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让任轩十分吃惊的是，之前那个其貌不扬的车夫黄大居然是这些护卫的首领！
又过了三五天之后，道路两旁的景色已经不见原来的繁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时有衣衫褴褛的流民聚作一团，抱着饿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孩子，扎根在大街两旁，眼睛黑岑岑地盯着过路的马车，一旦对上车内人的眼睛，只要里头稍稍露出了怜悯的神色，附近的流民就会一窝蜂围过来，堵在车子前不让人通过，非得车内人散一些米粮才罢休……
黄大是熟悉这段路程的，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提前跟任冉和任轩打好了招呼。
然而纵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直面浩浩汤汤的流民队伍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仍是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任轩咬着唇坐在马车里。
黄大他们已经将车窗用纱布封了起来。
任轩悄悄地挑起一角纱往外看，流民们一个个神情麻木地往前走着，时常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来，然而旁边的人全部都是一脸漠然，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一眼……
亲眼见着的流民，跟任轩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也跟关容口中描述的并不相同！
任轩看到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虚弱地坐在路边，身材干瘦，孩子发顶只有一旋小小的黄发，在她的怀里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
任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偷偷地将吃剩的半个馍馍从窗子的缝隙里丢了出去……
任冉看到任轩的动作，眸光闪了闪，并没有阻止。
那妇人被馍馍给打中，看到落在身上的馍馍，眼神晃了晃，几乎是反射性地抓住了馍馍飞快地往嘴里一塞，大口地咀嚼到了肚子里，随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左右张望着，对上了缝隙里来不及闪躲的任轩的眼……
任轩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他们有粮——”妇人哑着嗓子大喊！
一时间，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饿狼，所有的流民全部站了起来，朝着马车围了过来……
“坏了！”黄大啐了一口，面色一凝，马鞭飞快地甩在骏马身上！
一旁的护卫们亮出了藏起来的尖刀！
任轩几乎是被这番变故给吓傻了。
流民们不甘地聚集在马车周边，乌压压一片，盯着马车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块肥美的食物。
任轩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流民们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究竟是哪里错了？
任轩脸颊上淌着泪，他觉得迷茫，又觉得悲伤极了，他以往的认知已经全部被推翻，他怜悯着这些人，却也同样心中生出了畏惧，他的力量太小，他能给的那一点帮助对流民来说宛若沧海一粟——他们为何不自己救自己，可是怎样才能自救……
眼见着流民们越围越近，护卫们的刀子也越抬越高——
黄大的眸光一时间锋利如鹰隼，狠狠盯着带头的流民，一只手却悄悄地伸进了车门……
任轩还在恍神，任冉却知机地提了一小袋米放到了黄大的手里。
黄大的手缩了回去，飞快地站在了车辕之上，将米袋划破一个口子，往马车后方一撒……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的流民全部扑了上去，抢夺着地上的米粒！
“跑——”黄大厉喝了一声！
护卫们的骏马开道，马车宛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无数的流民们追赶过来，任轩甚至能听到他们的手掌在马车壁上摩擦的声音——
任轩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什么也做不了——
***
马车一口气跑出几里跑进了荒野之中，眼见着周围没有了人烟，黄大才将马车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任轩怔怔地缩在马车一角，一动也不动。
任冉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说道，“现在你知道自己该寻的道是什么了吧？”
任轩之前一心向往的‘道’，说得冠冕堂皇，本质上却是被关容所蛊惑的，踩着这些流民的尸体去推翻大雍统治、‘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男孩子很少有不渴望建功立业的，涉世不深的任轩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可是此时任轩见到了一路上流民的惨况，了解了任轩的性情之后，任冉不相信任轩仍然抱着那般想法。
任轩半阖着眸，许久才渐渐张开。
他想起一路行来流民们为了一口食物你争我夺的模样，想起路边的累累尸骨，想起那一双麻木的眼……脑中有什么渐渐成型。
“我找到了我的道！”任轩盯住任冉的眼，认真而坚定，“我想要的道是‘仁’，天下太平，人人兼爱，互帮互助……”
任冉松了一口气，微微勾起了唇。
任冉了解到的浮屠门虽然与世无争，却是极其反对战争，颇有些任冉那个世界里‘墨家’的风范，浮屠门山门下方圆百里是世上的一片净土，战争从来不会波及到那里，任轩现在的这个意识也是和他们相契合的。
得到了任冉的肯定，任轩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露出得意之色，这个少年似乎一刹之间成长了起来。他走出马车，真诚地冲着黄大和其余护卫道了歉，之后便继续缩在了马车一角，想着自己的心事。
天下大乱，自己的能力有限，那该如何实现这个‘仁’呢……
黄大他们虽然有些受惊，但是他们都是受过任忠恩惠的，知道这家人素来心善，让他们目睹这样的惨状不作为确实有些为难，叮嘱了任轩一番下次不能这样了之后，事情也算是揭过了……
任冉在任轩出去道歉之后，才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她是在和平年代成长的，之前看到这种情形只是在电视之中，然而真实比电视上残忍百倍。她当时一直是强撑着镇定，因为那般情况下慌张只会添乱，其实任冉内心也被流民们疯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想起了历史上那些食人的案例，更是觉得背后发凉……
‘善良’当时还在任冉的脑海里哭嚎，“宿主怎么办啊！你要是被煮了你连傅红袖都不如了啊，傅红袖好歹还是一副整的骷髅架子，而你是会被啃得变成一滩碎骨头啊……”
任冉咬牙，头一次产生了和‘善良’拆伙的想法。
不过经此一事，黄大对任冉有些另眼相看，毕竟那般的情况下，连成人都会被吓破胆子，任冉一介闺阁小姐，甚至还能镇定给他递了一袋米，此等定力，此女以后前途决计不可限量。因着这种考量，之后的路程之中黄大对于任家兄妹的照料又更加细心了几分。
***
这件事情过后，任轩吸取了教训，知道自己可能忍不住发善心，索性不推开车帘，一心闷在马车之中。任冉觑着他的变化，时不时将天下形势分析给他听，以小观大，悄无痕迹地掺杂上一些自己世界的思想，任轩仔细地思索着，眼神越来越沉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进步着……
如此平安无事地过了七八日，黄大忽然面色严肃地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那辆他们原本乘坐的任家的马车，在某山脉被‘山匪’袭击，一行人死伤惨重。
此时在世人的心中，载着任家两兄妹的马车因为骏马失控已经坠下了山崖，任家兄妹已经凶多吉少。
“哥哥，从此以后你就是吴锦了！”任冉沉默了片刻，轻声告诉任轩。
任冉明白黄大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兄妹的意思，要是没有拜入浮屠门，没有在门内学会自保的能力，任家两兄妹以后估计一辈子都没法恢复真名了。
任轩脸色青白，沉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被父亲和妹妹料中了！自己一家早已危机四伏，偏偏前些日子自己还在做着功成名就的美梦，要是没有换马车的话，此时堕崖的估计就是自己兄妹！
任轩咬牙，眸子里划过一丝坚定，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目标，“自己一定要拜入浮屠门，成为懂得大道之人，帮助天下百姓，保护父亲和妹妹！”
在这样日夜兼程的赶路之中，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浮屠门的山门之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半面女骷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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