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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痛失亲人 ...

  •   “阿玛,您来了!”我连忙站起来,把他让到椅子上,吩咐丫头去倒茶,亲自递过去。
      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出去。我朝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小月姐点点头,她福了一下身便带着另外两个老婆子出去,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我满腹疑惑,又不好问。
      “宁儿,你刚才唱的曲子叫什么,说的是谁?”还是刚才的问题。
      “叫《至尊红颜》,讲的是武媚娘。”我脱口而出,思绪还在刚才的遐想中。
      安静,一阵可怕的静默……我看着阿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心头一紧。
      天呢,这个时代讲的是“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女儿家来议论治国平天下的事情。平时那些人说到武媚娘,向来是只叫武后的,说明他们只认为她是皇后,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怎么可能像现代一样,把她当偶像来崇拜?
      都怪我刚才太得意忘形,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在这里唱歌颂武媚娘的歌,无异于这个女人有……的心思。阿玛就算再宠我,也是不会允许我有这样的想法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武后的?”阿玛的眉头稍微松开一点。
      “我……”一时语塞,以前在辩论场上的诡辩术都到哪儿去了?关键时候居然派不上用处。
      “女儿只是前几日看史书看到这一段,又想起以前听过的曲子,觉着应景故借来一唱。对这个人倒是没什么想法。”我就忽悠吧,尽量保持平静。
      “是这样吗?”阿吗似乎还是有点不相信。
      “你跪下!”阿玛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从未见过他这么严肃,或者说是生气的样子,心里慌得要命,便直挺挺地跪下了。
      “你发誓,你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以后也不会有!”不会吧,这么严重,难道我还想造反不成?清朝的户籍制度那么严,我又不是在旗女子,连混个宫女都难,我还当皇帝?等着下次投胎当皇帝的女儿还差不多。
      “阿玛——”我撒娇。
      “我要你发誓!”他的声音不大,但几乎是在吼。
      “宁儿我发誓,今生只愿做个普通女子,过平凡的生活,绝没有这样的想法!”顿了顿又补充,“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说完抬头看看,发现阿玛脸色缓了下来。
      “你起来吧。”说完他也不看我,径自朝门口走去。我揉揉膝盖站起来,目送他出门。
      临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对我说:“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要说起。以后,这样的曲子也不要唱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我还是满脑袋糨糊。这什么时代啊,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不过,以后还真得把在现代接受的那些想法理一理,不该说的不说,免得下次再闯祸!

      过了十五,我的师傅们陆续回来了,我又投入到学业中。空的时间少了,流行歌曲也不敢唱了,只能借着写字、刺绣来抒发感情,打发时间。那天的事,阿玛没有再提,只是让我多看看《女戒》之类的书。警报解除,我长舒一口气。
      三月中旬的时候,娘的身体便不好了。本来她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弱,我也没有弟妹再出生。不过她的身体虽然小病常有,却也还好,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经常头痛感冒罢了。但是这一次却一下子卧床不起了。阿玛给娘诊了脉,只是说气血亏损,可吃了药却不见好。到了下旬,娘病得益发厉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和阿玛心里着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我去看娘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手臂上有好些淤青,吓了一大跳,赶紧把碧姨叫来问是怎么弄的。碧姨是娘的贴身丫鬟,娘出嫁前就跟着她了。可碧姨见了也吓得不清,竟一下就给我跪下了,连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是的,这什么和什么嘛,我又没说是她弄的,那么紧张干吗?碧姨好歹也是我的长辈,她这么一跪,我浑身不自在,连忙站起来把她给扶起来。娘也忙说:“不管碧云的事。只是奇怪最近没磕着也没碰着,身上却起了好多淤青。”
      我拉起娘的衣袖,看另外一个手臂,也是一样。这难道是……听碧姨说这是从娘生病后不久开始的。那么……败血症!一个可怕的字眼从脑海里跳了出来。照现在这个情形,估计也是后期了。
      这样的患者,即使是用现代医疗技术,也很难挽救他们的生命,更何况是在医疗条件那么落后的时代!我拉着娘的手,明知道不该哭泣,眼泪却又止不住落下。这双手,曾经把着我第一次拨动琴弦,第一次画出花样子,第一次……原以为管一个比原来的自己还小的人叫娘会很别扭,可当有了那么多的第一次,一切都只感觉是水到渠成。
      而现在,面对她即将离去的现实,我心中的悲切又岂是言语能够表达的?

      娘的病情我没有和阿玛直说,想必即使我不说,他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太多悲伤的表情,甚至比平时还要平和。后来听碧姨说,在娘病重的那几天,阿玛整夜整夜地坐在娘的床前,细细地低语。
      四月底娘的头七刚过,阿玛也病倒了。他自己懂医术,却不愿给自己开药。我照着他平时教我的,弄了个方子,煎好药端到房里,他还是不肯吃。任我怎么劝都不听,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后来坐不起来了便躺着。
      阿玛的几个挚友来了好几趟,他也没什么反应,有时甚至是一句话都不说。我知道他是心病,吃什么药都没有用的。娘去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哀莫大于心死。和娘的这份情意,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没有了情感的维系,他的生命也日渐接近终点。
      他给我的那个承诺,我从前世追到今世,他终是没能实现……

      一下子痛失两个至亲之人,我的泪水早已经留干了。麻木地和家里人一起,在阿玛生前好友,还有街坊的帮助下,将双亲后事处理完,我也跟着大病一场,到入秋的时候方好。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快落完的时候,我起程去了京城,跟着我的只有小月姐和碧姨。
      阿玛临终前留下我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大意是说:以后一个人要多多保重,不管到了哪儿都要安守本分,切莫做非分之想。唉,估计又是上次唱歌留下的后遗症!
      信的另外一个重点,也就是我此行的原因:我还有一个伯父在京城做官,阿玛恐我日后孤女无依,让我拿着另一封信去找伯父,他见信就会帮我安置好一切。
      于是,我告别了生活了两辈子的江南,踏上前往京城的马车。走之前,我冥冥之中觉得此生恐怕难再回到这个地方了。便把部分房产卖掉,再加上阿玛生前挚友相赠,盘缠是促促有余了。对于这些人,我只能将家中阿玛的藏书分赠,虽然不足以作为这些日子来他们热诚相助的回报,权作一个念想吧。
      家里几亩薄田的地契,我也交给留下的两户家仆。告诉他们以后若是我回不来了,便可以此度日。他们的卖身契我当着他们的面烧了,从此他们就是是自由之身了。我原本要让碧姨也留下的,她跟了我娘那么多年,也该找个好人家过自己的生活了。可是她因为娘的临终嘱托,实在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进京,也跟来了。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一个来月才到京城。路的上的景色由精细到粗狂,黑土变成了黄土,面对这繁华的都城,我第一次在这里感觉到人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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