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丛生》徐千树

27、你什么时候来都风调雨顺

　　这天天气很好，林长清早早搬出藤椅坐在草坪上，闭目听新闻广播，温婉则在一旁用小锄头翻新菜园子，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老林，烟儿有几天没回来了？”温婉边忙活边问林长清。
　　“急什么，上周不是说了要找工作安定下来，总得给她留下足够的缓冲时间。”林长清眯着眼睛，有种怡然自得的惬意。
　　温婉看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锄头，过去使劲摇了一把他的椅子，“就我心急是吧，当时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诶你这老太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长清睁开眼嗤道。
　　“我老？”温婉来气了，“也不看看被谁折腾的。”使劲剜他一眼。
　　“行行行，是我。”林长清笑了，又正色道，“不过我说啊，你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这几年咱们都稳定下来了，你就别再接那些小企业的税务咨询了。要不是烟儿回来了，你收敛了一些，按之前的工作节奏你就是在透支身体，你比我也小不了几岁，看我的例子就摆在你面前，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烟儿考虑不是。”
　　“你小点儿声，”温婉朝他“嘘”了几声，“这事儿千万不能让烟儿知道，你那点东西也不能让她知道。你也看出来了，烟儿这次回来真的是成熟成长了不少，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愧疚，你要再让她知道咱俩为她攒信托基金那还得了。”温婉压低声音，“等攒到那个数咱俩就都收手听见没？”
　　“我收什么手啊，我那是兴趣爱好，纯属业余活动，顺便赚点儿钱罢了。”林长清摆摆手，一副不听劝的样子。
　　“你少在这儿犟，咱现在把身体养好对烟儿来说比什么都强。”温婉语气强硬。
　　“好好好，你自己也记着吧。”林长清妥协，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他的账号了，这周本来打算写篇时评发布的，很久之前在沈暮年的帮助下他开通了某乎账户，连续做了好多年后积攒了不少粉丝和名气，现在已经能靠时事锐评做一些付费专栏了，也赚了不少钱。也得亏他从年轻未从政时就热衷新闻时事，加上漫长的从政生涯，培养了敏锐老练的时事洞察力，虽然卸任，但英雄仍有用武之地，也让他的老年生活不那么单调。
　　“那我们下午趁着阳光温暖，去环湖走一圈？”温婉捏了捏林长清的肩膀。
　　“都听你的。”林长清点点头，覆上她的手。
　　电话铃声响了，林长清的电话手表也振动起来，林烟的来电。林长清摁下手表屏幕，抬起手腕，“诶，烟儿~”
　　“喂爸，”林烟在去某厂面试的路上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这周可能只有周末能回去了。”
　　“怎么了？求职不顺利吗？”林长清洞若观火，关切地询问。
　　林烟叹了一口气，“其实是正常的节奏，只不过是因为心仪的那家去不了，又要费心找其他的了。”
　　“是没录取你？”林长清有些诧异，她的女儿这么优秀，哪家企业这么没眼力？
　　“不是，”林烟迟缓开口，“就是那家单位有以前认识的人，不想再一起工作，所以我拒了这家offer。”
　　林长清从躺椅上站起来，“不打紧的，不过就是个工作，你觉得在哪儿舒服就去哪儿。要真不好找啊，你就回来啃老，我们养你。”
　　温婉也在旁边附和，“对对对，找工作这事儿不急哈，你慢慢找，记得按时吃饭睡觉，想我们了就打个电话发个短信。”
　　林烟鼻子一酸，有家人真好，“好的，爸妈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有事情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林长清神色凝重，“那孩子，可能碰到程宇卓了。”
　　温婉闻言也是一惊，当年程宇卓闹的动静可不小，找到林家质问他们后，又去学校数学系里打听林烟去向。她当时都没想到烟儿找的这位素未谋面的男朋友竟然是这么疯狂的人，甚至程宇卓的父母都上门找过好几次。她有点担心林烟这次的处境，“老林，是烟儿给你说的吗，她碰见程宇卓了？怎么样儿啊？她，她有没有受伤？”
　　林长清拍了拍她的手，抚慰道：“她没说这些，我揣测的，放心啊，听语气还算正常。”他虽然表面上安慰着温婉，实际上心里却担忧林烟的处境。程家那小伙子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过于执拗，林烟当年又不是抛下他一个人走掉，她可是抛弃了至亲，甚至世界，如今两厢安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别再生什么事端了，那小伙儿还是不适合烟儿，人在任何时候都得做情绪的主人而不是相反。
　　林烟一上午连着赶了两场面试，接到沈暮年电话的时候还在五环外某总部大楼门口排队打车。虽然都在海淀区，但是反而不如有地铁直达的方便，中午又赶上高峰期，又查了一下骑行回去反而只需要半个小时，于是林烟果断选择骑共享单车回清华。
　　“怎么了？”林烟边给单车开锁边接听沈暮年的电话。
　　“已开锁。”手机里传来共享单车解锁提示音，沈暮年关心道：“你现在还在外面吗？”
　　林烟戴上蓝牙耳机和他说话，“嗯，刚面完。”调高了座位，长腿一跨一蹬，骑远了。
　　听着她有些疲惫的声音，沈暮年虽然担心程宇卓对她的不利影响，却没多说，他知道她这会儿需要清净，也需要更合适的工作机会。“好，那你骑车注意安全，我在东北门等你一起吃饭。”
　　林烟闻言想说你先吃，不用等我，话到嘴边又改口，“行，你要是时间来不及就先去吃。”也许她可以试着接受家人的好意。
　　沈暮年听到这话才安心地挂掉手机，往教室外面走。
　　“沈大神，”张然贴过来，“今儿咱俩一起吃？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嘞。”
　　“我也去，我也去！”麦璇儿也凑过来。
　　沈暮年转头看一眼张然，再看一眼麦璇儿，“还是你俩去吧，”他把手机装进外套口袋，“我等人一起吃。”
　　麦璇儿气鼓鼓地说：“才不要和他一起吃，我要去二食堂！”
　　“诶，巧了，我也去二食堂。”张然贱兮兮地笑。
　　“别跟着我。”麦璇儿呵他，扭头走了，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不是，你最近怎么天天迟到早退啊，下午有课别再迟到，而且晚上我们就要做AI课的pre了，能不能让我和张然省点儿心。”这话是对沈暮年说的。
　　“okay,”沈暮年点了点头，“放心，不会拖你们后腿。”
　　麦璇儿张然两人离开，出了教室张然凑近麦璇儿，弯腰在她耳边悄咪咪说：“你怎么这么像沈大神的老妈子啊。”
　　“滚~”麦璇儿抡起书包揍他。
　　“不过还是璇儿姐霸气，狠起来连沈大神都骂。”张然一边躲开暴击，一边还回头朝她比耶，气得麦璇儿一路追打他。
　　沈暮年在东北门等了快半个小时的时候，看见林烟骑着单车远远地过来了。他又掏出手机按下拍摄，定格了长发飞舞，英姿迷人的林烟。金黄色的阳光为她整个人披上朦胧的薄纱，添上难得的柔美感，即使坐着也被大衣的束腰勾勒出曼妙的腰肢，踩着踏板的弯曲长腿平添动态之美。她穿什么衣服都如此地好看，沈暮年打算买台相机了，手机的像素还原不了她最真实的质感。
　　林烟一眼就看到老远的对面，沈暮年隔着街道朝她招手，林烟第一次发觉，她家里的人都生得挺好看。以前她没注意，原来沈暮年长得随他母亲，很完美流畅的脸型，墨眉星目，眉宇之间又能很好地融合温润与冷毅，兼具少年感与成熟感，鼻梁挺拔增加了亚洲人少有的立体感，人中很清晰增添几分凌厉，漂亮的唇形弯起来很饱满性感，抬起头时有完美的下颌线，身材出挑，大长腿的比例刚刚好，站在北京的大风里也显得精瘦有力。很常见的套头卫衣都能被他穿出街头随性感，倒是适合去做模特，行走的衣服架子。林烟觉得他这弟弟完全可以靠脸吃饭，思维发散的太多，离沈暮年越来越近的时候车子晃了一下，吓得林烟赶紧回神。
　　身子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了，林烟甚至已经悬空，沈暮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冲上来接住了她。
　　“不是答应了要注意安全吗？”语气带着浅浅的责问，沈暮年双臂发力，把她从车上抱下来，鼻尖瞬间充斥林烟身上特有的气息，很蛊惑人心。
　　沈暮年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低头看着林烟迷茫的眼神，伸手摘掉了她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冷吗？”他还是不忍心责备她。
　　林烟站稳，回头看了一眼悬在高空的太阳，“还好，今天很暖和。”阳光爱抚般地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倾泻而下，近在咫尺的侧颜令他心动难耐。
　　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今天的确是一轮很柔和的太阳，充分的温暖却丝毫不刺眼。他也想成为她的太阳，被她直视，做始终照耀她的暖阳。
　　在规定区域锁好她的共享单车后，沈暮年提议，“今天去外面吃吧，食堂现在可能没菜了。”
　　林烟想了想她下午没有特别的面试，就应声：“行吧。”
　　两人一起朝商业区走去，路上林烟又接了一个电话，是顾思在，“你什么时候过来？”他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林烟蹙眉，好像所有的人和事情都扎堆出现，她有些生烦，“你先给我个地址，回头我有时间再找你谈别的。”
　　顾思在背对着办公桌，看着窗外的市政府大院，指节扣了扣窗户，现在已经12月了，市里的年度分析、汇报、总结会议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其实他很忙，年轻有时候在政府并不是一个优势，尤其是他这样还身居要职的。他笑了笑，“林烟，其实我的时间也很有限。”他转身坐下，把玩着茶杯手柄，“这个月不来，我只能明年春节后再见你了。”幽幽看着杯里清透的茶水，他继续平淡地说，“看来纪斯年在你心里也不是那么重要。”
　　林烟紧握着手机，死死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忽然手机被人拿掉，挂断，林烟惊愕地瞪着沈暮年。
　　“天大的事情先吃饭。”沈暮年没敢看她的眼睛，他又造次了，希望这次没有惹怒她。
　　纪斯年是她的逆鳞，但是林烟罕见地没有发怒，她的眉头释然般舒展开来，她父亲那样的人都斗不过顾修海，她这样迟钝又毫无心计的人又凭何在与顾思在那样心思深沉的人的交锋中占上风呢？他们林家人都不擅长拿捏人心。“当年我爸的案子，顾思在有没有参与？”她问沈暮年。
　　“从时间上看，从立案到□□通报，顾思在都在国外。”沈暮年猜测林烟接到的是顾思在的电话，他不敢相信这个人还能厚脸皮地再联系林烟，“但是不排除他背后涉案的可能，都是一个顾家的。”这话带着情绪。
　　林烟没有回答什么，她在思考，她不知道顾思在这时候非得和她见一面是为什么，顾家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不是吗？她这么位卑言轻的人，在他们的大局中根本无足轻重。从社会意义层面上看，对于现在的顾家，她真的毫无价值。
　　“吃什么？”沈暮年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她快要撞到餐厅玻璃门的时候及时拉住她。
　　“都行。”林烟对饭菜毫无兴致。
　　沈暮年推开门，帮林烟点好菜，示意她先去坐着。林烟看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没有挪动脚步。
　　点餐员递给他取号器，沈暮年接过后问有没有单独的隔间，点餐员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俊颜，表示爱莫能助。好不容易等前面一桌的人走了，沈暮年才领着林烟去坐下。
　　一顿饭吃完，两人都没说几句话。
　　折腾下来，都一点过几分了。沈暮年观察着林烟的举动，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他想知道程宇卓有没有为难他，想知道顾思在为何骚扰她，想知道她现在求职顺不顺利，想问她回国这段时间累不累……很多情愫暗流涌动。
　　但他最后只是递给她一张餐巾纸，缓缓问她：“这周要不要我陪你去青阳？”
　　林烟抬起头看他认真的眼睛，眼前的男生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是她知道他目前所做的已经胜似亲人。“我不能什么都让你替我承担。”她摇了摇头，没有接他的纸巾，她得承认她虽然大他三岁却远不及他的处事能力和承受能力。
　　我漫不经心地等你来爱我，随手种下大豆和芝麻，我的土地在什么时候都可以生根发芽，你什么时候来都风调雨顺。沈暮年的内心升腾起余秀华的一行小诗，在他的土地上她不用受任何苦难和委屈，她只需要静静地守在这里，安享风和日丽，见证春暖花开。
　　“这周六我陪你去青阳。”他定下日子，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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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现在对哪对CP比较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