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可惜死的早》荔枝成精

39、好像快要死的早

　　秋分一过便是中秋。
　　这日姬未好正收着草药，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

　　顾青笙慵懒瞥她一眼:“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今天是小童的生辰。”姬未好手上继续收敛草药，口中继续说道:“说来，我还不知道神医大人的生辰呢。”
　　其实她心里是知晓的。
　　以花叶得以转生，不可能过得了冥府，入得生死簿。顾青笙初生之时，便是付青黎亡故那日。
　　秋风霜降，诡落新雪。

　　“你不知才对，我也不知。”顾青笙对这个话题似乎是半分兴趣也提不起，收回眼神:“说到底诞日有何意义，办个寿宴庆个生辰又能怎样，能多活个几百年还是死不了？当真是半点趣味也没有。”

　　好硬核的道理啊。
　　姬未好艰难回话:“额，我想也不是求的那么多，就是纪念下，大家在一起开心，祝福……之类的。”

　　顾青笙只是轻笑讥讽:“呵，因为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祝语而开心的，多半是脑子不利索。”

　　“你这又把多少人骂进去了……”姬未好小小声嘀咕:“反正奉承话，要是我听着都觉得蛮开心的。”

　　“所以才说你蠢。”

　　……被听见了。

　　这一年的冬日并未大雪。
　　只记得顾青笙于临春的某日，毫无预兆地对她说:“小姬子，想去旅游么？”
　　彼时姬未好正打算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汤，闻言差点打翻了碗，一口汤药呛住咳了起来，脸还因为受不住苦缩成一团，分外狼狈。

　　“你瞧瞧你，蠢透了。”顾青笙轻叹，接过白瓷碗替她抚着背顺气:“也没想问你愿不愿意，只提前告诉你一声。”
　　姬未好咳了好一会，终于缓过劲来，转头看他表示认同:“没所谓，我都听你的，神医大人。不论去哪儿，我总是会和你一起，不可能离开的，早就决定好了。”
　　在遇见他之前就决定好了。

　　顾青笙一愣，随后低头笑了。柔软额发服帖垂落，遮住他的桃花眸，与其中万千风华曦光。

　　却见他笑的厉害，双肩耸动。
　　笑的姬未好都有些不安了，颤巍询问道:“怎、怎么了？……我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我在笑我。”顾青笙的话里又带了几分嘲意，不知作何解:“我在笑我，大概是被你传染的脑子也不利索了。”

　　顾青笙与她在桃花尚未盛放的春日离开了山谷。

　　先是十里花海的兰亭。
　　姬未好在万艳宫都没见过如此密簇的众花，一眼望不尽的斑斓色彩，纷乱混杂的花香，拨开妖冶艳丽的花叶，其下还藏着叫不出名的雅素小花，献宝似的指给顾青笙。
　　“我刚发现的，这些好看吧！”

　　顾青笙看着她，目光流连随后扬眉，倏而一笑。只是一笑，便将四周诱人花色压了去。
　　他说:“是，好看，尤其好看。”

　　再是夷滨的不化霜雪。
　　明明该是炎炎夏季，险峰峻山上依旧寒意刺骨。行于百年古道之上，远看寂静幽旷的空山，姬未好下意识拢了拢衣物。
　　真是越看越冷。
　　顾青笙似乎更是畏寒，故而他们并未登上峰顶，一览那传言清绝出尘的道观。顾青笙向来也不信神佛鬼怪，硬要提起还有点嗤之以鼻。
　　“遇危难困险，这之中谁能起上半分作用？”他嗤笑:“倘若真是命不久矣，谁能救你。”

　　后是小桥烟雨的阳州。
　　姬未好在一家书画铺看见一幅画，画以昂贵的黄花梨框装裱起。
　　落白静潭，抽绿梨树，浅寐佳人。

　　“……嗯？”顾青笙本有些漫不经心，可端详着那幅画，又突然凛神:“小姬子，画上这男子长相是不是些许像你？……呵，还真有其他人如此品味。”

　　她想，画上那“男子”可能、也许、八成、大概就是她吧。
　　但什么叫作还有其他人如此品味啊？

　　姬未好没问出口就见顾青笙与那店家询价了。
　　年轻的老板稍带歉意:“公子，十分抱歉，为得这幅画在下也废了不少心力，本是展此仅作收藏之用。着实喜欢至极，实在难以割爱。”

　　“哦。”顾青笙盯着画上人像，质问的尾音略微上扬:“难以割爱？”

　　半刻后，姬未好抱着收纳好的画卷，与心满意足的顾青笙一同离开了书画铺。
　　“你瞧，小姬子，不过几句话而已。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真的难以割爱呢？”

　　哪是几句话啊，神医大人，刚刚你那根本就是要画还是要命的威胁好么？

　　又是漫洒飞沙的大漠，辽海翻浪的俪南，湿热怪林的苗疆。
　　于世间所临立的，携游踏过的，数不尽的许多地方。

　　待二人再回谷时，已是第二年的深秋。

　　“神医大人，这样说起来，你去年好像都没看诊的呢？”
　　“嗯？能如何？那些人又不是没等过，我还嫌闹腾呢。”
　　顾青笙说着，掩唇打了个呵欠。
　　据姬未好观察，顾青笙近来是越发嗜睡了，马车上枕在她腿上睡了大半程都像是没休息过那般。
　　虽说一开口依旧是熟悉的拉人仇恨。

　　姬未好心想，忍不住长叹一声:“还好。”

　　“什么？”

　　“还好神医大人没在我找到之前，就被恨你的人套上麻袋揍死……我觉得应该不少。”

　　“…………哈。”短促的一声笑音。
　　顾青笙罕见的并未还嘴，只是挑眉戏谑。

　　阳州威胁得来的画被顾青笙挂在了他房里。
　　好家伙，那房里现在算是什么都有了。
　　又是风月又是宝匣又是画的。

　　而若以相遇的那日冬算起，三年之期将满。
　　而这一年顾青笙翻的牌子不再是三个了，心情好时还会加上那么一二三四位。
　　也不知是不是顾青笙原来太严循三人之规，这时偶尔多出的人，真是以痛哭流涕感激涕零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这一日顾青笙没再加人，诊治完后就在院里躺在椅上晒太阳，同样没他事的姬未好也撑着脑袋在一旁发呆。
　　午后正是旭阳暖融之时，风光恰好怡人。

　　顾青笙本是以手覆眸，冷不丁忽的开口。
　　“小姬子，你还记得我那时说的话么？”

　　姬未好疑惑:“哪时？”

　　“你我初遇之时。”

　　“唔，哦，想起来了，是说试药三年的那话？那之后……”我也没打算走的。

　　“不。”顾青笙打断了她，放下掩眸的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明若秋水，语气还有些正经坚凝:“我是说……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事。”

　　“…………哇，哇，那个就不记得了。”姬未好挠着脑袋，打着哈哈，悻悻眼神瞟向一边不肯对视:“是什么时候的话呢？完全没有印象了啊。”

　　顾青笙并未回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看着看着便笑了，声似珠玉琤琤泠扬。
　　“蠢货，你就装傻一辈子吧。”

　　姬未好低着头，手指相互揉捏了片刻，再抬头时，见顾青笙不知怎么又睡过去了。
　　便轻手轻脚地走近，替他掖上了裘毯。

　　“反正，我又不会走的。”姬未好低声呢喃，也不知浅寐的顾青笙有未听见:“你不需要用什么手段，我都会留在你身边。”
　　“我只是，只是还有些事情……想不通。”

　　——一株花植，一颗渺石，也会有“心”么？
　　花神曾这么问那位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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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苏少爷也快在床上躺两个月了，好像要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