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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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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初棠跟着大家伙读书这件事,七个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因为有意见也不能发表出来,叶准这个人还是挺护内的。
非白的父亲是士大夫,家境优渥。其余几个也都是士大夫子弟,平日在一起读书认字,理所当然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初棠不一样,她是贱民,还是个梁上君子,不好听一点叫小贼,学舍宽敞的很,尽管初棠坐在这里,也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子瑜和冯少三年前已经考过进士,是这几个人里面年长又对科考题目比较了解的人,今年直接参加殿试,不必备考乡试,时间就比其他人松闲。叶准叫他们两人给初棠做功课,讲解明经和八股。
子瑜是个爱猫如命的人,大多数时候总是和猫腻在一起,偶尔会给初棠提一两个问题,并不很上心。
冯少为人热情,喜欢乐于助人,做事又专注认真,初棠的课业基本由他全权辅导,他拿来《孝经》、《论语》、《老子》给初棠,模样一丝不苟。
“这些只管背下来,释义和原文要融会贯通,每次考试都是必考项。”
初棠随手翻了翻,那些字就像是故友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她突然想起华州的私塾里,教书先生摇头晃脑的教习学生,“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们不要小看读书背诵,等你们把一本书读上百遍,就知道天下诸事尽在书中。”
抬了头,初棠俏皮的看着冯少,“冯先生,这些我都会背,不仅会正着背,还会倒着背。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冯少愕在那里,好半晌才闷过味来,大为惊叹。
“初棠姑娘,还真是天纵奇才。”
初棠龇牙,“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叶准坐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把刚才小厮抱来的所有书籍全都一股脑儿推到初棠跟前。
“既然冯少给你的这几本你都已经会背且背的滚瓜烂熟了,那就从今日开始,将这些在年前都背熟吧。”
初棠接过来青砖一样厚的书,颓废的看了叶准一眼,“秦王,虽然我也知道您是好心待我,想让我考取功名来的,但是知识是如此有分量的东西,您看光是记录下来就已经如此沉重,我要是再背下来熟记于心,这世上约莫就没有能抬得动我的人或事物了。”
叶准特别淡定把最厚的那一本《资治通鉴》放在初棠手里,“所以呢?”
初棠摇摇头,“没有 ,我想我一定不会让秦王失望。”
叶准十分满意道:“这就好。”
这一夜,是仓都八大才子挑灯夜读且聚餐吃了仓都最有名的沸腾火锅后,各自回家休息,只有初棠一人挑灯苦读到天亮而结束。
各处学舍不论是朝廷公立还是私塾,为箐箐学子赶赴乡试皆是多了几分紧张感。仓都平日在长街上斗鸡走狗的纨绔也已经小半月不见了踪影,皆是被家里关在房中苦读。
千古流传着这样一个词,叫做苦中作乐。书生和纨绔们皆会苦中作乐,只是苦一样,作乐的法子却是千奇百怪。
贫寒书生苦读,废寝忘食,主要是也没有什么可食,家境实在贫寒的书生饿得狠了啃啃稻草的也有,千万人中也不见得能碰到一个,大多数人还是生活的比较舒心。
但也不是没有。
八大才子聚头,请了上届负责乡试的考官来做客,众人吃茶讨论学术心情愉悦.
在仓都城西一偏隅之地,漏风的草屋里有个名唤蓁仕明的书生,此刻饥肠辘辘,为了缓解饥饿,抄起一把树皮放在嘴里咀嚼。他手中的礼记已经读完了,再去换书要两文钱,摸遍全身上下,只找到一个铜板。
蓁仕明把书小心包进包袱,生怕弄坏了,双手捧着出了屋。他好几天没有梳洗,看上去很是潦倒。长街的会馆此刻很热闹,会馆一楼是招呼才子们看书的地方,二楼是书馆,三楼是有身份的学士和孺子们聚头研讨学术的单间。
冯少下楼来拿茶点,正巧碰到了来换书的蓁仕明。
这场见面并不是很雅观。
会馆的书童收回《礼记》,问蓁仕明,“先生,还要换别的书吗?”
蓁仕明摸摸怀里仅剩的铜板,不好意思的央求,“小书童,我仅剩下一枚铜板,实在凑不出第二枚,你看我都三天没吃过东西了,能不能通融通融,一枚铜板换《资治通鉴》给我?”
书童叹声气,“先生,你每次来都这般借书,看你确然是没钱,几次也没收你费用。只是《资治通鉴》这本书价格太高,平日要一块碎银子才借出去。不是我不通融,馆长要是知道了,我就不必在这里吃饭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蓁仕明也不好强人所难,可是只剩下这一本没看,万一乡试正好考到可该如何是好?
冯少见蓁仕明是个爱书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寒酸潦倒,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他翩然走过去,给了书童一块碎银,“这位同窗想必是遇到难处,既然如此这钱我替他付了吧。”
蓁仕明对冯少是连连道谢,接过书童手里的书,喜不自胜。
叶准叫初棠下来看看,初棠就瞧见了眼前这一幕。她端着点心过来,递给蓁仕明一块桂花糕。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位公子,芙蓉楼的桂花糕,吃吧。”
蓁仕明脸一红,“多谢这位小姐,我不饿。”
初棠收回芙蓉糕,心道,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竟然还死要面子。转而对冯少道:“冯先生,可以请这位公子一起去楼上和大家看书吗?”
冯少心里浮过叶准毫无表情的脸,他觉得还是不要惹叶准的好。叶准这个人有洁癖,而眼前这位公子着实有些……
冯少没回话,初棠就开心的拉着蓁仕明的袖子往楼上跑了。一边说道:“公子,楼上都是大学儒,你同他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
蓁仕明进房后,在座众人皆是一愣,将目光投向了蓁仕明身后的冯少,皆是询问的表情。
冯少尴尬的笑了笑,“这位是……”才想起没有问过蓁仕明名号,遂小声问蓁仕明,“你叫什么?”
蓁仕明行礼,直白道:“我是西城学子蓁仕明,方才在楼下多亏冯先生出手相助,又被这位姑娘邀请上来与各位同窗看书。”他对初棠又是揖了一礼。
初棠悄悄挪到了叶准的身边。
因为叶准瞅着初棠的目光有些生气,那种想把初棠绑起来吊在树上鞭笞的目光,吓得初棠丁点儿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蓁……蓁仕明是吧?”叶准把茶杯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冯少,带他去收拾干净。”
冯少扶额,心道果然啊。
初棠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一个劲的吃着糕喝着茶,像空气一样。叶准斜眼打量她一番,沉默了半晌,问她:“你很喜欢帮助别人吗?”
初棠摇头。
“那为何本王的钱袋子不见了?”
“没有。”初棠砰的站起来,“不是我偷的。”
“哦?”叶准安静的看着她,“城郊外的贱民村,最近有孩子拿着官银买东西。”
初棠惊惶,“你不要抓他们。”
叶准沉着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官银要回到秦-王-府。还有刚才这个蓁……以后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少管些闲事。有些人,是不值得帮的。”
初棠像霜打的茄子,焉焉在叶准身边老老实实坐下。
读书是件陶冶情操的事情,叶准难得今天没有扔给初棠艰深晦涩的经册,而是特意挑了一本人物小传和《搜神记》给初棠。
初棠有些受宠若惊。
冯少带蓁仕明回来,蓁仕明已经模样大变。头发束冠,穿着蓝色长衫,看上去精神许多。只是常年挨饿,他的眼窝凹陷着,面容也看着比在座的公子哥显老些。
受人之恩,不忘图报,方为君子。蓁仕明对叶准拜了三拜,有些激动。
“书生竟然不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今日受王爷如此照顾,他日蓁仕明若有幸高中,必报答今日王爷的恩惠。”
叶准看了看他,“所为报答,也不是一定要功成名就、富甲一方才能报答。你有这条命,还不够报答我的?”
初棠抬眼看看叶准,心提到嗓子眼。
“你没有的,本王多的是,但本王要人才要忠心。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叶准握着竹卷的模样,真像个云淡风轻的出尘公子。
初棠想,不愧是誉满端朝的第一美男子,天天见还是觉得很好看。
蓁仕明跪在那里,有些疑惑,“殿下,要同书生谈交易?”
这一声,到问的吸引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
秦王要和贫寒书生谈交易?真是一桩奇事。
“啊,你来我王府做门客,这样就解决了你的衣食住行。相应地,你也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回报我。”
蓁仕明愣在那里,他在想,这是秦王在拉拢自己?还是说,叫他做谋事换取安稳的生活?
明明是在招纳谋士,话从叶准口中说出来,却叫人心里没底,不知道他是在礼贤下士还是可怜穷人。
冯少此时点拨了句,“还不快谢过秦王?”
蓁仕明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得叩首,“谢王爷。”
叶准点点头,转过身对初棠道,“本王还有事需要回府处理,你带着那两本书随我先回府吧。”
路上起了风,初棠不能在车里,只能和长灯两个人坐在外边赶车,长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初棠闲聊。
“东边的边陲小国出云国是个盛产美人的地方,听说出云国的大公主善歌舞、二公主善琴乐,三公主善厨艺、四公主善品酒。还有最小的一位公主不仅精通音律、琴棋书画、还会一身医术,救济苍生。可惜五洲天下至今无人有缘目睹这位公主的绝世容颜。”
初棠缩缩脖子,冻得哈哈气,“见了也没用啊,又不是要娶公主为妻。”
“这倒是,反正出云国的国主给公主定了比武招亲,据说等公主十八岁后,君主要在出云国的穹顶开设比武擂台。能娶得了公主的人,不是你,肯定也不是我。”
初棠随口接道:“长灯你不是宦官吗?宦官也可以娶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