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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个学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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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在沈清办公室等了一刻钟,便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风尘,脚步虽凌乱,却在面对陈词时,平静克制,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
沈清笑着看向陈词:“这小家伙找你找疯了,好几天前就住在旁边的酒店等你。”
陈词目光晦暗不明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而他不卑不亢地回视着,气场竟毫不输陈词。
“行了,你们聊,我给你们腾地方。”沈清站了起来,“我还得去花房里看看我的花儿。”
他信步而行,走到陆总一身边时,听见少年轻声说了句谢谢。
沈清脸上笑意愈浓:“不必,你妈妈和我有校友之谊。这么多年,她从未求过我。我不过是替她完成一桩心愿而已。”
沈清虽已近不惑之年,瞳孔却亮黑有神,额间细微的皱纹让他的五官也更有轮廓感,浑身透着一股成熟男人才有的儒雅清隽。
只是那话的尾音里,似缠绵了无尽的惆怅和叹息。倒让陈词有些错愕。
沈清那位女神,难道是面前这个少年的母亲?
为了她,他可是发誓终生不娶的。
就在陈词神思恍惚之间,沈清已经出了办公室。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陆总一两人。
少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轻声问:“她在哪里?”
陈词故作不知,挑眉道:“谁?”
陆总一沉默一瞬,盯着陈词的目光愈发凌厉:“陈述。”
陈词扬唇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总一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成拳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陈词瞥了他一眼,清了下嗓子,“你回去吧,她不会再见你了。你既然找到了我,那我就趁此机会说个清楚,你们之间也好断干净。”
陆总一闻言,神色忽地遽变,他一动不动地瞪着陈词,从齿缝中吐出一句话:“是她亲口说的?”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的妹妹,放过她吧。”
陈词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字一字,像最残忍最锋利的刀尖,将陆总一伤害得体无完肤。
“我爱她。”
陆总一垂了眼睛,定定地盯着一处,仿佛自言自语。头顶灯光照射的暗影遮住了他半边脸,隐去了他微红的眼眶。
陈词轻嗤一声,语气不屑道,“爱?你知道什么是爱?恐怕让你等她两个月,你就忘了她了。”
陆总一盯着陈词嘲讽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偏过脸去:“若我愿意一直等呢?”
陈词的目光更加漫不经心了。
“那你就一直等着吧。”他沉声道,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早在这事发生之前,她就发现有狗仔跟着她,但她没有告诉我,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陆总一垂下睫毛:“知道。”
“为什么?”陈词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
陆总一胸口像被有一双无形的手蹂.躏着,他咬着牙齿,缓缓开口:“因为她怕你知道,她和我在一起。”
“哈哈,原来你心里很清楚嘛!”陈词仰头大笑,目光却似淬了毒的刀子,“如果她及早告诉我,也许她就不必受伤,也不会被千夫所指!我会让人好好保护她,会让那个小混蛋压根没有下手的机会!”
陆总一听着陈词的控诉,抿紧了嘴唇,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更何况,那个叫谭欣的,是因为对你求而不得才迁怒我们家小述,小述她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陈词瞪着沉默的少年,脸上的怒气一览无余,“如果你对她还有几分感情,放过她吧,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说完,毫不犹疑地拂袖而去。
陆总一望着陈词劲瘦挺拔的背影,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高声道:“我会等!真的会等,会一直一直等!”
陈词的手已碰到门把,听到他的话,停顿了一瞬。
他盯着面前楠木雕就的花边,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身后的少年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
七月天最是闷热,淮市女子监狱的宿舍里,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躺在凉席上,她身上穿着监狱统一要求的短袖,头发剪得极短,脸上长了几颗雀斑。
她紧闭双眼躺着,侧身弯曲形成一个反过来的S状,蜷缩在一处。
和她同舍的几个狱友正在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不时瞥向她,窃窃私语。
“啧啧啧,你们看,身上好多虱子,我的老天爷,可千万别传染给老娘。”
“听说她家里挺有钱的,以前进过少管所,刚出来没几天就犯事儿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学好,活该!
“我可听说她犯的事要大不大,要小不小,没沾上人命。可是偏偏遇到了不肯善罢甘休的人家,请了一个金牌律师团,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
谭欣不耐地翻了个身。
议论声戛然而止。
她正对着她们,仍然闭着眼睛,嘴唇抿紧,一脸淡漠的神情。
狱警突然出现在门口。
“681号,谭欣,有人探监。”
谭欣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往前走,刚在谈论她的一伙人赶紧躲开,好像她身上有瘟疫似的,生怕她传染给她们。
谭欣坐到了玻璃窗前,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她皱眉,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我是来替别人传话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谁?”谭欣双眼无神地盯着他,却在听到他口中那三个字时,如同陡然焕发了生机一般。
“陆总一?是他?!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
谭欣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看着赵古,又问,“他怎么不亲自来?他要你给我说什么?”
赵古咧起嘴角笑,伸出了手指向她比划:“三句话。”
“一,你父母离婚了,你妈妈去了国外。”
“二,他会和陈述永远在一起,无论她遭受过什么。”
“三,余生,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报复你。”
说完最后几个字,谭欣刚才激动的表情彻底消失,她一脸惨白地看着赵古,不停摇头:“不应该呀,他不应该恨我的呀,我是在帮他啊……”
“我帮他解决陈述这个倒贴的贱人,不好吗?她一直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要是没有她,他早就向我表白了的……”
谭欣皱紧了眉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想多了,从始至终,陆总一只喜欢陈述一个人,他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怎么会向你表白?”赵古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那笑容在谭欣看来特别刺眼,她突然大怒,上前奋力地拍打着隔离窗,表情狰狞:“你胡说!他喜欢我的!他只喜欢我的!陈述那个贱货,是她破坏了我们!我要杀了她!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杀了她!”
赵古冷眼看着神情痴狂的少女,站在一旁的狱警见她突然发疯,赶紧上前将她制住,她却像有无穷力气一般,拼命将他们挣脱,恨不得马上走到赵古面前,将他撕成碎片。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我来传话吗?因为他看到你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你让他恶心。”
赵古站了起来,在她被带离的前一秒,说出了那句让谭欣彻底崩溃的话。
他理了理衣襟,转身优雅地离去,而谭欣还在胡言乱语,甚至抓到人就张开嘴巴去咬,疯癫痴狂。
从那以后,她的神智,就再没清明过。
公诉庭审的那天,谭欣的父母都没有出庭,谭母被陆总一逼得远走他国,谭父愿意脱离和谭欣的父女关系,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所有人都对她嗤之以鼻。
而作为受害人的陈述并没有出席,由陈词出面作其代理人。
法庭上,陈践诺的律师坚持认为陈践诺是受谭欣蛊惑的从犯,这次案件,是在谭欣的主导下进行的。
但公诉人和原告律师都不同意陈践诺律师的看法,在法庭上与其铿锵有力地斡旋,原告律师甚至出具了谭欣精神鉴定正常的鉴定书,不愿让谭欣以精神疾病等理由逍遥法外。
最终,法官否决了陈践诺律师的意见,将陈践诺和谭欣列为共犯,因其犯罪行为影响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判处两人九年有期徒刑。
法官一记法锤,此案盖棺定论。陈践诺嘴唇微张,埋头看向自己戴着镣铐的双手,还是败了。
他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谭欣,眼神充满了浓烈的恨意,他咬牙切齿高喊出声:“你这个贱人!你害我!是你害我!我杀了你!”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朝谭欣冲过去,看守着他的法警赶紧上前捉住他的手臂。
“杀了你,杀了你!”
他嘴里仍然不停念叨着,目光如刀,谭欣却好像没察觉到,她皱眉盯着眼前被好几个人围住的少年,忽然笑了。
“是你啊,你也进来了吗?那真好,你可以陪我了。”
“要一直陪着我呀。”
谭欣肆意笑着,脸上的雀斑随着她面部肌肉抖动,她眼中再也看不到别人,只有拼命挣扎的陈践诺,看他如垂死的蝼蚁般,用恶毒的眼神望着自己,而她却莫名觉得好笑。
她一路笑着,一路被狱警带回了监狱,铁门一关,暗无天日。
她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笑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