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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可不想被派去大漠養仙人掌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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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爺爺!」尖銳的女聲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老者抬起的手打斷。
「怎麼?妳還有意見?自古以來三種人不能得罪,
第一看病的、
第二做吃的、
第三挖墳的,妳不知道嗎?」想找死,還是世世代代不得安寧?
「哼……」戰敗的人,悻悻然的撇過頭去,總算消停。
精神矍爍的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盯著楚楚,「妳跟我來。」
「是。」
一聽見兩個腳步聲,爺爺沒好氣的瞪著齊靜如,「我沒叫你!」
韓楚楚拉拉他的袖子,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如果誰為老不尊,欺負小孩子,記得大叫!」
聽聽!
爺爺頓時臉色鐵青,氣呼呼地的扭頭就走!
任天宇望著離去的背影,「藏得夠深啊!這小師妹跟照片上判若兩人,妝都沒化,就這麼漂亮?」
嚴格來說,那五官不能算是一個美人,鼻子不夠挺、嘴唇也不性感豐厚,可不曉得為什麼,那般平凡的五官與那雙靈動的眼湊在一起,就是出奇的清麗脫俗,像是山裡才能見著飄忽夢幻的精靈。
世界上的美人太多了,可卻沒有幾張臉,能像她一樣,不須任何言語,一眼就讓人沉迷,攝人心魂。
「我的女孩,需要跟你說?」
「不用、不用!」誰不知道這位老兄,佔有慾特別強。驚覺失言,他趕緊指指後面。將功抵罪。「你走先,我去幫你擋擋那些胡攪蠻纏、糾纏不休的小麻雀。」
眼看齊靜如悻悻而去,任天宇抬手抹去額上滲出的點點汗水,鬆了口氣,實在不是他膽小,而是這位齊大少秋後算帳的手段,特別窮凶惡極、慘絕人寰!
他可不想被派去大漠養仙人掌哩!
跟著爺爺離開的楚楚,自然不知身後的風起雲湧。
齊家很大,楚楚安靜的跟著,一路走來,遠離喧囂的大廳後,只剩下兩人寂靜的腳步聲。爺爺帶她來到一座精緻的核桃木門前,輕輕的敲了兩下,小小聲,像是怕嚇著裡面的人。「莞莞,我們進來了。」
爺爺推開門。「莞莞,妳看是誰?」
楚楚從爺爺身後,探出頭來,甜甜喊了一聲。「奶奶!」
一直目光無神的奶奶,像是被點醒般,驀然一亮。「孫媳婦啊!」
「奶奶!」許是同生共死過的革命情感,楚楚見到她忍不住眼眶一熱,兩行熱淚掉了下來。
齊老夫人也是激動的紅了眼眶,朝她伸長手。
楚楚邁開腳步,撲了過去。「奶奶,我好想妳。知道妳被家人接走,我很高興,可是又怕再也見不到妳了!」被遺忘的恐懼、怕身邊的人擔心,一直隱藏的情緒,如今得以潰堤。
齊老爺子見一直如娃娃般隨人擺怖的老妻,總算有了反應,甚是欣慰。坐在沙發另一邊,輕輕撫著銀白的頭髮。「好了,不哭了,都不哭了……」
楚楚抬起頭,抹去滿臉淚痕。「爺爺,那瓶雲芝精華,能減緩癌細胞擴散速度,促進正常細胞的生成,並緩解發炎反應,降低疼痛。前幾天,我已經跟父母連繫過,請他們再提煉一些,很快就會寄到的。」
「謝謝。謝謝妳救了她,一想到,她可能因為我的疏忽,就……」齊老爺子情緒激難,難以言訴。
「爺爺,不要這麼說,只是奶奶怎麼跑到山裡面去的啊?」重要的是亡羊補牢,這事情,不能再發生。
爺爺輕撫老妻的頭髮,口氣難掩落寞。「許是想念我們葬在山上的兒子,在待診室時,不小心跑走了。人生路這麼漫長,如今,她記得的人,除了以經走了的,只剩下妳了……」
被心愛的人遺忘,其中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爺爺,我想在奶奶的心中,您一定是她最信任的那個人。」
人活久了,什麼奉承話沒聽過,齊老爺子沒有回答她,只是默然。
楚楚望著那滿面滄桑,於心不忍,輕聲安慰。
「失智時,他們只會記得自己未曾得到的,卻遺忘了所擁有的。
因此在奶奶心中,她一定明白爺爺能承擔起她的任何傷害,並愛她至死不渝,所以,她放心的遺忘了你。
被愛的人總是最幸福的。
老奶奶或許忘了您,卻有您時時記掛、好生照顧,奶奶是幸福的。
雖然,您心中痛楚落寞,但對奶奶來說,童話結束時,忘卻所愛,卻是一種解脫。
從此那些紛紛擾擾,煙花璀璨都與奶奶無關,她記憶裡,只有眼前這杯香茶,剛耳聞的一段旋律,明媚的花香。
一邊拾起,一邊掉落。
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用放在心上。
到了該走的時候,便心無掛礙,沒有傷心不捨。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若是.......
奶奶還記得您,知道已把您忘記,該有多愧疚?
若是,
奶奶還記得您,卻非得離您而去,該有多麼悲傷?」她輕撫老婦人依然白皙的容顏,奶奶,您好幸運啊!得一心人,愛您至死不渝、白首不離。
向來看盡人間滄桑,波瀾不驚的眼,傾刻間翻湧。
是啊!
生離死別的眼淚,由他一個人收藏足夠。
記得年輕時,曾答應莞莞,願晚她一步離去,必不獨留她在人世煩腦。如今,卻又怎因她的遺忘而怨懟?
更何況到了這個年紀,不就奢望著一路好走、了無牽掛嗎?
「是,是好事。想我已入從心所欲之年歲,卻不如妳不惑而知天命。」
楚楚為掃去老人家的輕愁,指指桌上的棋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
「怎麼?小姑娘對這象棋還有研究啊?」提起方陣,爺爺果然興緻來了。」
「我父親出國前,就愛手談幾局。」
「來一盤?」
「卻之不恭!」
於是,當齊靜如推門進入時,見到的就是奶奶含笑坐在一旁,看著桌前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景象。
「爺、爺!」
楚楚嘟著櫻花粉嫰的嘴唇,滿嘴不依不饒,抓著對面花白老人悔棋的手。
都說人老了像個孩子,果然沒錯!
「怎麼,怎麼,怎麼!?我老花眼看不清-就回個手有什麼大不了嘛!年輕人這麼沒度量……」
老人抓著到手的棋子不放,睨了她一眼。
楚楚氣壞了,掏出老人家握在手裡的另一顆棋子,放回棋盤,「爺爺,回手沒關係,但是您不能偷偷摸走我的『車』,又亂移我的『象』啊!」
「那有、那有……」被逮個正著的人沒有底氣,嘟嘟嚷嚷。
還沒有!?
象走田字部,怎麼下,也不能擋在將軍前吧!
齊靜如輕笑。「楚楚,妳難道不知道,爺爺是出了名的棋品不佳嗎?」
楚楚氣呼呼的,雙手叉腰,怒瞪老人一眼。「現在知道了!」
齊靜如揉揉她的頭,「好了,該回學校了。」
齊老爺子第一次覺得老是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孫子,這麼順眼。「對對對,晚了,快回學校,小姑娘咱今天沒輸沒贏,我們改天再下啊!」
沒輸、沒贏?
「看來是輸慘了!」齊靜如悶哼一聲。
老臉瞬間漲紅,「輸什麼輸!快走、快走……」
說完急急忙忙把兩人推出門去,碰!的一聲,關上房門!
一踏出去房門,楚楚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齊靜如擁著淚人兒,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她怕嗚咽的悲鳴,往房內飄去,緊緊的埋首,貼在收納眼淚的胸膛上。
齊靜如明白,細膩如她,怎麼承受得起爺爺奶奶的刻骨銘心,怎麼接受那轉瞬即至的生離死別?
世界上竟沒有永恒不變的諾言。
即使柔腸百轉的纏綿,卻終將一別。
該走的,不留。
留下的,難走。
斯人如舊,只在夢中。生死兩茫茫,何處話淒涼?
良久之後,楚楚總算收拾好那洶湧的淚水,擦拭著殘留的淚珠。
「餓了?」
楚楚紅著眼眶,點點頭。
「想吃什麼?」
「不用留在這裡吃嗎?」
齊靜如搖頭,拿起手機。「我剛與母親通過電話,順便提了表嬸的情況,所以不等她下班,先走一步。待會我母親回來,自會收拾她。」
楚楚破涕為笑,滿臉祟拜。「大神,果然武功高強。借力使力、借刀殺人,您才是箇中翹楚。」
「客氣,承蒙謬贊,愧不感當。」
「學長,謙虛是沽名釣譽的誘餌。」
看來是恢復了。他低頭牽起手。「走吧!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