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靜如事》韶光若夢

5、因為我們在談戀愛。

　　被抱在懷裡的韓楚楚，瞄了後面一眼，覺得兩人很像是童話裡吹笛子的人，吸引一串好長、好長、好長……的人龍。眼看就要邁出食堂大門，不安的扭動身體，為自己的不知好歹，怯生生的說。

　　「齊學長，我可以自己走，請放我下來。」

　　不是她愛掃興，阻止齊靜如表演英雄救美的橋段。

　　她實在是臣惶恐啊！

　　平民百姓膽敢觸碰高高在上的天子，還被親密抱滿懷，那是一種褻瀆啊！

　　她實在沒有勇氣想像，再讓他在眾目睽睽下，一路抱到醫務室，她的生活會是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尤其是那一張張深閨怨女的臉，即使淚痕溼，恨得也絕不會是他啊！

　　倒是人群後的錢晶晶樂觀其成，扯著喉嚨喊！「齊學長，請好好照顧楚楚啊，我這還有些豬狗不如，狗屁倒灶的事要處理。」

　　齊靜如一副盛情難卻下，收緊了手臂，他也不明白，一向不喜與人觸碰的身體，頭一次卷戀溫度，不願落空。「怎麼？擔心妳太重？」

　　耶！？
　　總是冷凝的嘴角，微微上揚，齊學長這是在逗她玩嗎？

　　「不是！」否認的話，又急又快，168 45公斤已經符合過輕標準了好嗎！？
　　女人斤斤計較的年齡與體重被質疑，天才如她也不能例外！

　　「放心，我可不是金玉其外的人。」

　　「就說我沒有超重！……算了，我沒興趣知道學長多強壯有力。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我們不是在拍偶像劇，我也不願成為萬眾矚目的女主角。」韓楚楚孩子氣的嘟起嘴巴，女子嬌態盡顯。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竟然如此未加掩飾，卸下心防。

　　齊靜如低頭望進她的眼，看見的居然是不可思議的一片清明！「我以為每個女生都希望自己是公主。」

　　「齊學長，你博學多聞，可否告知神女為何拒絕襄王一抱？」

　　就是因為她知道襄王這一抱風光多麼短暫，但經此一抱，自己就成了亡國的唯一理由。

　　齊靜如輕笑接受她的指桑罵槐。「謝謝妳的提醒，那我更不能放妳下來，畢竟我往後的所有失敗，都有了藉口。」

　　「噢！……」抗議無效，韓楚楚懊腦低吼。驀然收緊的手臂，讓她明白掙扎無益，她乾脆孩子氣地用掌心遮住自己的臉。

　　一向冷寞的男子，居然發出了沉沉低笑。「我想剛剛食堂那麼大的動靜，現在遮應該來不及了。」

　　男子如大提琴的笑語，由胸膛裡迴旋而出，溫潤如玉、平靜如水，直鑽入她的心裡，在一向波瀾不興的湖裡，投下大大小小的珍珠，波光鱗鱗、我心盪漾。

　　她望著亮晃晃的陽光，透過樹葉隙縫，斑駁而下，他似乎閃耀起來。韓楚楚放下手吶吶的問。「為什麼？」

　　很好的問題。「因為我們在談戀愛。」

　　「喔……什麼！？」韓楚楚驀然驚醒，頭一次感謝被齊靜如穩穩的抱在懷裡，若是自己站著，恐怕會再一次狼狽的四腳朝天。

　　齊靜如看著懷中人兒豐富的表情，由驚愕失色、到瞠目結舌，最後居然讀出了一袜同情！？

　　「呃、ー學、學長，」一向伶俐的口齒難得打架，韓楚楚試圖組織出最柔軟的語言。

　　「你最近壓力大嗎？
　　是不是晚上都睡不著覺？
　　突然莫名心情低落，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齊靜如抬起左眉。「妳現在是說我瘋了？」

　　「呃、ー呵呵……」韓楚楚只能乾笑。「你可以到處去問問，人家是信你的談戀愛，還是信我說你****。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瘋了〞兩字，楚楚自動消音。

　　開玩笑，齊大神耶！不可褻玩焉！

　　不，幾句對話、偶然露出的臉蛋，以及……手裡的觸感，她並非池中物。

　　「妳很有自信。」
　　是，她相信她的偽裝，能瞞天過海騙過所有人。

　　「而你很自負。」
　　所以，他不可能看上平凡無奇的她。

　　修長的腿輕輕踢開醫務室的大門，韓楚楚降落在雪白的病床上，齊靜如鬆開雙手時想，學校太小了，下半年的企業捐贈，應該留給學校、擴增校地，尤其是食堂跟醫務室的距離。

　　「相信我，我只是沒有時間，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偽裝。」他望著櫃子玻璃門上的倒影，視線深深的鎖住與雪白世界融為一體的人兒。

　　有些人不需要惺惺作態，也能成就那一瞥驚鴻。

　　她輕輕一笑，雲淡風輕。「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我奶奶向來頗有識人之明。」

　　「奶奶？我不認識你奶奶。」大人物的奶奶，她那有機會認識。太好了，看來是一場誤會。

　　「那不是重點，而是我奶奶決定妳是她的孫媳婦。」

　　啥！？
　　楚楚低著頭嘟嘟嚷嚷，「你的奶奶，你奶奶的事，你應該自己處理吧？總不能一句話就要別人犧牲自己、奉獻一生？我也想要何苡琛當我老公呢……」

　　「可惜妳不是我奶奶，妳的話沒有力量。」不過，何苡琛是誰？這名字聽起來，莫名惹人厭！

　　是是是，人微言輕的道理，她都懂。

　　「而且愛因斯坦曾經說過，一個人的價值應該看他貢獻什麼，而不應當看他取得什麼。」

　　所以，她還得感謝他給機會，獻祭自己的靈魂?

　　說得是硬道理沒錯，可是韓楚楚聽著、聽著，說不出那裡怪。「那你呢？從來都是視人於無物，滿山遍野的鮮花，急欲迷亂人眼，你應該是看不見我這株汙泥中的荷。」

　　「我沒得選。奶奶的情況刻不容緩，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所以，既然奶奶要妳是孫媳婦，我便努力去做，努力去追求妳，而且妳對齊家有恩。」

　　耶……這是以身相許的概念嗎？雖然她沒談過戀愛，不過，這是戀愛的理由嗎？

　　想起剛剛從食堂到醫務室，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卻招來數也數不清的妒眼。

　　大神啊大神，
　　你確定你是來報恩的，不是來報仇的！？

　　「有恩？」唉……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不能做枉死鬼。

　　「不久前，妳救過我奶奶。」

　　奶奶？韓楚楚細看他的眉眼，靈光一閃！「山上的老奶奶！」

　　齊靜如輕輕點頭。

　　「奶奶還好嗎？」

　　「失智狀況，本來就不能回返，只能延緩症狀。」齊靜如說的保守。

　　「你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醫學系的。」她想或許是胃癌。

　　齊靜如詫異地抬眸。「奶奶的身體狀況一直被隱藏的很好。」她如何得知？

　　「特製的巧克力中，有酪梨的味道。」酪梨是胃癌患者補充鉀的珍寶。

　　他再一次驚訝她的敏慧，「是，一直有在追蹤，奶奶年事已高，所以醫生建議採安寧緩和療護，不再使用侵入性手術。」

　　是的。最新醫學觀念，人終難免於一死，既盼生燦如夏花，也要死美如秋葉。

　　本來想細問奶奶近況，但是想到報章雜誌寫齊家老董事長是愛妻狂魔，看來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所以，妳應該知道，不管用什麼方式，我們只會有一種關係。」

　　戀愛關係。

　　「傷春悲秋、風花雪月的事，像我這樣的人是玩不起的。」韓楚楚的口氣不復堅定，歲末老人的盼望，讓她猶豫。

　　「當然，我追求我的，那是我的責任。妳有拒絕的權力。守護妳的心靠妳的本事。」

　　韓楚楚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為讓你無愧於心，引我華胥一夢，卻不許我為你傾心展顏？」

　　見她之前，他是決定如此定義彼此的關係沒錯，現在不知為何齊靜如卻是遲遲無法點頭。

　　哇！……果然驕傲自大，目空一切！「螻蟻之姿，安足以撼大樹。」

　　「所以妳能承受嗎？」齊靜如的心情很複雜，渴望看她為愛瘋狂，卻又擔心那動情後帶來的傷害。

　　「不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不是，何必搞得那麼複雜？你乾脆不要白費心思動搖我不得了，就像電視劇，我們演演戲就好？」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這麼套路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不會欺騙我奶奶。」齊靜如挑了個最牽強的理由，拒絕了她的提議。下意識裡，他就是喜歡他們的關係不單純。「我們簽個契約吧！」

　　大神啊大神，這下真按套路走啊？

　　「我如果不簽的話，會不會家破人亡，走投無路啊？」她可憐兮兮的眨著難得示人的大眼睛。

　　「明知會上當的迷途少年，海市蜃樓的流浪動物之家，妳都願意伸出援手，我相信，妳應該不會讓我奶奶失望的。」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他有把握。

　　完了、完了、完了，底細被人摸得一乾二淨，她那裡來的底氣去抗衡？

　　明知是深坑，還往裡跳，韓楚楚，別犯傻啊！

　　韓楚楚信心喊話老半天，總算鼓起勇氣打算拒絕，才一抬頭，在他的注視下，卻聽見口不對心，有氣無力的聲音，「好吧……」

　　眼看她輕輕點頭，齊靜如這才鬆開緊握的手，他不明白總是運籌帷幄、果斷決策的自己，為何在面對她的選擇時，沒用的溼了手心。
　　「妳準備好戀愛了嗎？」

　　韓楚楚恨極了自己的軟弱，垂頭喪氣。

　　「什麼戀愛啊……我們現在是戰爭，一場以戀愛為名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