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的人生》风中斯离

4、第 4 章

　　展飞抱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的时候白雀正好刚出了浴室，展飞家的卫生间是长窄形的，卫生间一道门，里面的浴室又是一道门，所以展飞径直越过白雀进了浴室，进门前他盯着白雀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被他这么一说白雀脸更红了，她能说刚刚洗澡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怪异的感觉吗，明明是在给自己洗澡可是那感觉却又像是在抚摸另一个人，所以她囫囵洗完澡头也没敢低，穿上睡衣就急匆匆出来了。不过对这展飞她也说不出这些话来，一想到展飞等会洗澡洗的是她的躯壳她的神色就更怪异了，支支吾吾的说道，“热……热的。”
　　展飞啪的一声打开排风扇的开关，“傻了不是，这个都不知道开。”说完关上浴室门美滋滋的洗起了澡，甚至还哼起了歌。白雀腹诽道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傻孩子，不过这样也好……
　　之前由于震惊白雀并没有仔细看过她现在的这幅皮囊，如今细细看来这个展飞长的是真的不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只是那眸子现在没有了属于展飞的不可一世，只剩下白雀的淡漠和疏离。以前的展飞像个小太阳一样张扬又耀眼，一点也不像已经27岁的人，那股生而优越的霸气简直让人不敢直视，而现在这幅身躯到了白雀手里瞬间沉稳了不少，虽然少了咄咄逼人的霸气，但是那环绕周身的阴郁又冷淡的气质倒是更让人不敢接近了，不过倒是有点像个接近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了。展飞说的其实并不全对，白雀也不是完全就适应了男人的身躯，比如下巴上的胡茬，再比如……所以白雀在洗漱台上找到了剃须刀，打算先把这碍眼的胡茬刮了。
　　然而这件事并不顺利，浴室里洗的正欢的展飞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叫，急忙开门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的白雀手里捏着剃须刀，右侧脸颊上有一道小小的痕迹，正冒着血珠，展飞一看急了“卧槽，你这是闹哪一出啊，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别自毁容貌啊。”
　　白雀看到门内未着寸缕的躯体直发愣，也不敢把视线乱放，只得别开眼不去看他，“你……你把门关上！洗完了再出来，我没事，就是不太会用剃须刀。”
　　展飞十分纳闷，“你害羞什么啊真是，我现在这身上哪儿哪儿你没看过摸过啊。难不成你对我还能有反应？卧槽这得多禽兽的人才能对自己起反应……”
　　白雀忍无可忍大力把浴室门从外面关上，“你再乱说我把你锁里面！”展飞真是一朵她活了二十多年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葩……有反应是不可能有反应的，只是，实在是太奇怪了。
　　里面展飞还嘟囔了什么白雀也没有听见，水声又响了一阵之后展飞穿好衣服开门出来了，他从下面抽屉里翻出电动剃须刀来鄙夷的看着白雀，“真是笨死了，没见过刮胡子刮破相的。过来我帮你弄。”
　　白雀听话的转向展飞，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破相了，不是都说脸上有疤的男人更酷么，更何况这么小的伤口，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别说留疤了，不凑上去根本都看不见。
　　展飞一边帮白雀刮着胡子一边感叹道，“你还别说，比给我自己刮方便多了，都不用看镜子，顺手的很。”
　　白雀垂眸看着展飞湿漉漉的发顶不说话，等他弄好了才问他，“有吹风机没，你现在是长发，湿着头发出去吹空调会头疼的。”
　　展飞挠挠头，有是有，没咋用过，毕竟他以前那头发长度，还没吹呢就干了。于是他又掏出了吹风机笨拙的吹着自己揪成一团的长发。白雀看不下去接过了吹风机，“还说我笨呢，头发都没梳好得吹到什么时候，我帮你吧。”白雀拿了梳子粗略帮他梳了几下，然后一手不时地从发根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一手握着吹风机帮他吹头发。顿时整个浴室只剩下吹风机的轰鸣声。
　　“好了，不用吹太干，不然会损伤发质。”语毕她看向镜子里的展飞，容貌是她的，神情，是展飞的。展飞也看着镜子，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撞，不知道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对方。
　　展飞扑哧一笑，“你别说，这男人和女人差别其实还是挺大的，我们都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好多东西还得从头学起。”
　　白雀也笑了，是啊，他们现在可不就像新生儿一样，从头学起，虽然他们并不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白雀将吹风机和剃须刀都收好放回原位，又把脏衣服抱去了阳台的洗衣服，“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女孩子熬夜会老的快哦。”
　　展飞找不出反驳白雀的话，默默地回了房。打开白雀之前工作用的电脑，点进翻译网站的界面一看，果然有两笔订单已经过期了，还有一笔订单是明天早晨过期。于是他凭着自己曾留学德国的德语水平，借着白雀的资料总算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完成了这笔订单。展飞这才有时间仔细看看这家网站的薪资水平，算是同等网站里比较高的，订单数量也还行，但是本来笔译就是一项几乎等同于廉价劳动力的工作，所以这些酬劳根本入不了展飞的眼。虽然不明白白雀为什么不愿意出去找工作，明明以她的学历和语言水平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但展飞决定他得去找工作了。根据白雀的工作经验和□□等等，展飞决定还是找翻译方面的工作，但不局限于笔译，虽然他在国外的名校读过MBA,可是谁信啊，他没证啊……
　　第二天清早，睡的正香的白雀就被隔壁传来的一声声叫魂一般的喊声给吵醒了，只见隔壁房间里展飞扯着嗓子喊道，“白雀！雀雀！雀姐！您过来一下成吗！组织需要你……”
　　白雀自带低气压的疾步走到展飞床前，见大热天的展飞裹紧了被子，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于是因为起床气而面色沉郁的白雀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怎么了你这是？”
　　“那个……你去帮我买点，你们女人每个月都要用的那个东西呗……”展飞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满怀希翼的看着白雀。
　　白雀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辛灾乐祸还是什么，反正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憋笑。展飞却没有了贫嘴的力气，只得像林妹妹一样娇弱的轻哼，愣是在空调疼里出了一身虚汗。
　　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白雀换了身还算看的过眼的休闲装就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将空调调高了一点。便利店的小姑娘看着这个拿着一堆卫生巾护垫等物来付账，却又一脸坦然没有任何忸怩的男人，面色微红，不知是谁这么好运，有个这样帅气又体贴的男朋友呢……
　　白雀将顺路买的早饭放在桌上，又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展飞，细心的交代道，“包装袋上都标了长度和日用夜用，总之量多呢就用长的量少呢就用短的，还有这个护垫……”
　　展飞也不等白雀说完，接过塑料袋就往卫生间跑，只是姿势怪异，手足无措的样子。白雀好整以暇的依着门框，难得有心情调侃他，“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展飞闷闷地说道，“不需要！”声音比起之前的中气十足虚弱了不少。
　　吃过早饭后展飞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还披着毯子，再没有之前张扬的样子。
　　白雀将一盒药放在茶几上，又端了杯温热的水给展飞，“这是止疼片，你要是疼的受不了了就吃一片。这两天你就别碰生冷的东西了，记得多喝热水哟。”
　　展飞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觉得顿时舒服了不少，不过还是很难受就是了，这种难受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好像是小腹在疼，又好像浑身都在疼，“话说你们女人不是最讨厌多喝热水这句话吗？”
　　白雀大刺刺的坐在沙发上，折腾了这一趟有点热的她还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大口的喝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喝热水本身是没错的，错的是你们男人的态度，我们女人都知道要喝热水，用不着你们提醒。多喝热水四个字从你们男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敷衍。”
　　展飞看着自己杯子里冒着雾气的热水，再看看喝着冰水的白雀，一根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她道，“你……你这个禽兽，居然这个时候刺激我，一点人道主义关怀都没有！”
　　白雀放下水瓶，“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白雀的神情之中毫无歉意，她挑衅的看着展飞道，“不过我一想到我以后再也不用承受大姨妈之苦我这个高兴啊，收都收不住……你现在知道女人有多不容易了吧。”
　　没力气的展飞同学对白雀的话深以为然，只有亲身体会才知其中艰辛啊。“你调个片子吧，怪无聊的。”
　　白雀打开电视，在一众影片中挑了部老片子播了，一时间满室无话，只剩下《傲慢与偏见》的人物对话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成了女人，展飞也跟着多愁善感了起来，当经典插曲Dawn响起，达西先生在薄雾中向着伊丽莎白走来时，展飞居然红了眼眶。反而是白雀没什么反应，也许是因为她以前看过这部片子，也许是因为她向来不把情绪表露出来。
　　展飞不想让白雀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于是低头闷声道，“对了，过几天我想出去找工作，我虽然会德语但是比不上你这个专业人士，所以这几天你能辅导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还想让你带我去买衣服来着，你那些衣服我都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买男装。”白雀尽量不表露出自己对展飞审美的嫌弃……
　　展飞似乎也对白雀的审美耿耿于怀，“多大点事儿，等我好点了就带你去。不过你可千万别再全都买深色系了，把自己穿的跟个老头似的。”
　　“有这么夸张嘛……”白雀明显底气不足。
　　“有。”展飞斩钉截铁的答道。
　　三天后，展飞终于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这几天两人泡在书房里，白雀帮他粗略梳理了一遍德语语法，再帮他买了基本讲翻译技巧的书，展飞也没让白雀失望，虽然这位展少爷看似游手好闲，但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毕竟德国的大学宽进严出，学历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读了十年没拿下学位的人大有人在。
　　这天晚上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就进了一家商场，这是白雀以前从未踏足的地方。商城很大，人却很少，倒是显得冷冷清清的。不过白雀也知道，这地方向来不追求数量，只追求质量。顾客要求商品的质量，商家也看顾客的质量，以前的白雀显然不在他们的接待范围之内，不过白雀也不会来自讨没趣罢了。
　　白雀随手拿起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价格，一看眼睛都直了，她悄悄的扯了扯展飞的衣服，“喂，飞哥，这也太贵了……我们去普通一点的店买吧。”
　　展飞即使穿着平价店的打折衣服进了这样的店也丝毫没有怯场，看上去倒是比有些拘谨的白雀从容多了，他好笑的看着白雀道，“怕啥，你现在可是展飞，有什么你买不起的吗？喜欢什么你就买，再穿你以前买的那些店的衣服，别人还以为你老子破产了呢。”
　　白雀被他逗笑了，也卸下了拘谨，认认真真的挑了起来。不过她也并没有霸气到像电视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说除了这些其他都给我包起来，那也太傻缺了……白雀挑了几件当季的衣服，都是经典款，不过这样价位的经典款也不会普通就是了。她似乎听进了展飞的话，虽然还是偏爱黑白，但也放弃了深蓝这样的颜色买了几件浅蓝色的衣服。准备付款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见展飞说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见展飞站在镜子前面，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换上了，白雀这个资深宅女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她那因为常年闷在屋里而通体雪白的皮肤，此时在大红色的强烈对比下更显肌肤似雪，白雀眨眨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这样……明艳。白雀其实算不得大美女，虽然身材还行，但五官并没有多么出挑，第一眼看上去也只能记住她那双还算漂亮的眼睛罢了，白雀这张脸，属于耐看型，跟古典画里的仕女似的，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韵味，不过现在社会人人都这么忙，看你一眼已是缘分，若没有被吸引住谁会再去看你第二第三眼呢？
　　展飞对自己的新造型似乎很是满意，眉目之间更显阳光般的明媚，那是展飞特有的，是刻在他灵魂里的。他对白雀挑眉道，“怎么样？哥眼光不错吧？你看雀雀，其实你很漂亮的，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里呢。”
　　白雀上下打量着他，的确，以前的她明明也才二十出头却穿的像个二十五六的人一样，展飞这衣服一换再加上他独有的气质，瞬间像个涉世未深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一样，怎么看怎么吸引人。然而她摇摇头说道，“不，漂亮的不是我，是你。虽然这幅皮囊的确曾经是我的，但现在让她活着的是你，你看你的目光，神情，气质，没有一处是和我相似的。这么说吧，皮囊只是一件外衣，也许外衣的美丑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最终决定一个人的还是这个人本身。你再看看现在的我，可有一点曾经的你的影子？”也确实，现在的这个展飞冷静自制，淡漠疏离，比他以前成熟了不是一点半点。如果说以前的展飞是太过耀眼而使人不敢接近的话，那现在的展飞就是太过冷淡而使人畏惧了。
　　展飞没有做声，试衣镜前的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对视着，两人好像在照镜子，因为对面那个人的确是自己，但展飞看见的，分明就是那个经历过什么才这样坚韧可靠的白雀，而白雀看见自己曾经的躯壳下，也分明是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温暖明媚的展飞。
　　最后白雀将两人的衣服一起付了，出了商城她突然想起来，这位自己给自己挑裙子的展飞同学真的是他口中的那个钢铁直男吗？于是她停在路边看着展飞问道，“你丫不是钢铁直男吗？哪个钢铁直男穿裙子啊？”
　　展飞被她盯得直发毛，但还是神态自若的回道，“哥哥我直着呢，只是物尽其用不是？我就见不得你把一小姑娘穿成老姑娘。”其实他更想说，他不想看着白雀在本该绚烂绽放的年纪这样的死气沉沉，不过这话太煽情，展飞不好意思说。虽然不知道白雀有着什么样的心结让她像个鸵鸟一样躲起来，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但展飞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她打开心结。
　　白雀明显不信的样子，也是，任谁看着现在的白雀都会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看看这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哪有一点直男的影子？不过白雀也不想在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再说下去，展飞该恼了。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哎，有钱真好……不用看吊牌买衣服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展飞嗤笑一声，白雀虽然比他小了五岁，但是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这会总算露出点小姑娘的天真了，“傻姑娘，这算什么，以后哥再带你慢慢体会有钱人的乐趣。”
　　白雀笑眯了眼，“对，我现在是有钱人了。唉，跟做梦似的，真怕哪天醒来，自己还是在那个狭小拥挤的出租屋里面，面前是一堆等待翻译的稿子，手机里催缴房租的短信……”
　　展飞神色淡然，“怕什么，真要是场梦醒了之后哥带你混。”
　　白雀拎拎手中的袋子，感慨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古人诚不欺我。”
　　“切，德行……”
　　这里离小区不算远但也不近，走路回家还是要花一段时间的，不过两人似乎都心情不错，就这么慢慢的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