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辐射

5、五.堂辨曲直，结帕之谊

　　逍遥派袭自千年传承，天枢为主开阳为辅。恩威并重，源远流长。峰主以德高望重之辈为尊，如今坐镇的正是百年前盛名赫赫的元婴大能一一玄雪道君。
　　据传这位道君诞自仙门世家，饮露栖梧，出生之时异象频生。天边祥云霞光漫天，林间百鸟千兽齐鸣。幼年即显出非人资质，乃万中无一的单水灵根。弱冠入逍遥，万丈红尘绝。百年内便一跃而为元婴，无不为之惊叹。
　　踏入这座茂林修竹的雅地之内，夙夜被推挤到侧殿前。掌事的是位胡须髯髯小有声名的金丹修士胡真人，专司裁决一职。前日刚刚突破瓶颈，灵力是更上一层楼。
　　"禀真人，我乃是天璇峰弟子曲鸿。"领头的那内门弟子上前一步，拱手道。见座前真人摆手示意，指着夙夜便是一阵怒斥"此人是天玑峰药园撒扫弟子夙夜，品行不端，竟屡次剽窃同门宝物，藏匿于府。望真人彻查!"
　　"嗯。"胡真人手捋胡须，沉吟"那夙夜，你认是不认?"
　　"真人，这等污名我自是不认!"夙夜上前一步，一手指天"我夙某虽然地位卑下，灵力低微，但行的端坐的正!那赃物绝非是我所窃，请真人明察!"
　　"好。我且问你们，是谁丢失宝物，又是谁在何处发现赃物的?"
　　"真人，我丢的是一株纂珠八宝簪，杨师兄丢了一柄七品宝剑。昨夜暴雨骤至，这位尤师弟路径夙夜住所前的花园在泥土中发现的。"一蓝衣女子在人群中躬身道。
　　"我们把赃物也一同带来了。您可以细细查看。"
　　"不用了。"此等小如牛毛之事，胡真人并无兴致，随手挥挥"夙夜，昨晚你在何处?"
　　"禀真人，昨夜我与降龙山庄的季慕凝师弟一同在山下留宿。晚辈住所冷僻，门前花园里又无禁制，自然是人人都去得的。况且若我真的偷了东西，又何必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有道理。"胡真人点点头"事关我门弟子清誉，万不可随意独断，毁人声明。可虽拿不出证据，但夙夜你仍未完全洗脱污名，需得更加修身立德。便罚你在藏书阁内抄录《邱祖冲心诀》十遍罢。"
　　"......是。"头嗡的一声，他只得苦着脸上前领谢"谨尊您所命。"
　　"可是真人......"那曲姓弟子还要辩驳，见胡真人已流露出不耐的神色，只得咽下话，也一同领命去了。

　　夙夜平生最厌书写摘抄，尤其是对他而言简直狗屁不通的心诀。五灵根本就难通天机，再加上他不日劳作，领悟的可能性更是低微。因而如今也没能引气入体。
　　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厚厚一沓纸，他认命的抛下笔墨，断了以写入道的幻想，乖乖睡觉去了。
　　夜深人静时，微闻鼠辈窸窣。迷迷糊糊中也顾不上去拿。不一会儿，便听得一阵尖鸣伴着重物倒地碎裂之声。
　　这是怎地了？
　　好不容易睁开了胶合起来的眼，便见一束火光燃起窗边木柜。那支立在旁边的水瓶恰好被那些惊慌蹿动的老鼠们打翻，将刚起的火势浇了下去。
　　夙夜这辈子从来就没这么走运过，好好的房子竟然没被烧着!
　　手舞足蹈了一阵，他才想起这场火势来的蹊跷莫名。翻箱倒柜，发现竟是一件赤红裙子烧得最为严重。
　　"......哎呀，好大的胆子。"
　　眼眸突地一转，已是春水横生。夙夜伸手心疼的拂了拂毁损的衣物，柔媚的嗓音里带着哭腔:"烧了奴家最心爱的裙子，真是不可原谅。"
　　抽出纸来狂草了数句，手里便几下折成只纸鹤。口中轻轻吹动，便见那纸鹤飘飘悠悠的浮起来，滑进了夜空。几刻钟后，又带着焦黑的翅膀摇晃着回来报信了。
　　"人，查到了，三万两。有空，回'进来'一趟。"附上一朵烧得成灰的曼珠沙华。
　　果然这世界上最讨厌的莫过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烛火噼啪摇曳中，男子于一间静室内临窗而坐，手持一枚棋粒，不住地闲敲。
　　林外数只夜枭飞惊，扰了灯花，簌簌落于玉盘之上。他悠然落子，愉快的望着棋局渐迷。
　　“楼主，今日落星渊主月读与其子侄红夏山庄的辛睿少主聚于楼内，并与夙公子碰面。双方不欢而散。”轻闭了门扉，来者敛了平日里柔媚入骨的笑容，眼底是一片泠然。
　　“他们，来，干什么？”那男子依旧神情专注的望着棋局，淡淡开口道。
　　“辛睿是因其师兄淳于禅于妖街失踪而寻到‘进来’。月读则原因不明。许是担心族内晚辈吧。”
　　“是我，们水云楼，干的吗？”
　　“不是，楼主！”红杏立刻回道“淳于禅虽然来过这里，但逗留不久，况且楼内一向只负责流通消息，人手虽多，但绝不可能作出这等事来。”
　　“你去，查。淳于，下落。”
　　“是。”一声应下后，那曼妙身姿便如光般掠了出去。
　　室内复归平静。沉默中，一声低嗤似不可闻。

　　旦鸣啼过三声。
　　早早的卷了书笔，拖着鞋履，夙夜生无可恋的踏上了天枢峰。清晨山岚未去，凝碧成露，沾湿一斜衣角，洇晕出肆意挥毫的泼墨画来。
　　真是烦透了。
　　昨夜又是诬陷又是走水，弄得他心力憔悴，美貌都骤降了几分。
　　心里骂着，脚下不留神地踩到了小洼积水处，还来不及叫上一声，他便狠狠的摔在了石阶上，磕得鼻青脸肿。手里的书卷也散落满地，浸湿成黏散的团。
　　倒霉，倒霉倒霉倒霉!
　　藏书阁年代久远，不少角落积尘已久。洒扫地弟子们正忙碌的置下手中古籍，来不及拭汗，便见门口来了个满面青红的怪胎，湿哒哒的立在那里，呲牙咧嘴道"请问哪里有案台?"
　　"在......左边有几方。"
　　"好的，多谢。"那怪人一瘸一拐的去了，背影颇为凄凉。
　　看了好一阵，那弟子这才摸着鼻子散去了 。
　　神情痛苦的坐下，夙夜摆弄着那团乱七八糟的物什，抄了一阵便觉胸闷气短烦躁不堪，索性投了笔在阁内乱转起来。
　　藏书阁是逍遥派内重地，规定分明。馆内严禁喧哗吵闹，携书出阁更是不许。外门子弟只能逗留底层，内门子弟则可至二三楼。至于那些存放着奇门秘道，惊世功法的顶间，非常人不得入。
　　随手翻了几本心法剑诀，他对这堆破烂玩意意兴阑珊。正左摇右晃的时候，回身便与人撞了个满怀。
　　"我......" 话还没说完，夙夜就见那人如惊弓之鸟般飞速后撤数步，顷刻间离他一丈之遥。
　　"......"
　　"无事。"低沉的音色响起，只见那年轻男子乌发雪肤朱唇，一袭素衣是缟白无尘，一张面孔是棱角分明俊秀入骨，丰神如玉，尊贵凛然。
　　好一位翩翩佳公子!正等绝世风姿也就比我未毁容前稍逊色几分了。
　　许是看夙夜形貌如此凄惨，那人踟蹰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远远掷给他。
　　"你且擦擦吧。"话毕，便转身离去。
　　好人呀！
　　激动的捧着那方洁白无瑕的帕子，夙夜目送那男子在一众人中拜谒而退，才知此人竟是传说中与名动修真界的舞阳尊者并架而称的玄雪道君。
　　果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这愈看下去，便愈觉的眉眼熟悉......
　　是在何处见过?
　　"嘿，你就是曲师兄口中那偷窃其他同门财务的毛贼吗？"
　　一道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想。
　　夙夜回过身，只见个身着内门蓝袍的男弟子正嬉皮笑脸的望着他，眼里闪动着恶意的火光。
　　"哎，你这脸是不是被同门'教育'所致?有没有上我们摇光峰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