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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温婉没等严粟说话,就兀自说起来,严粟闭着眼,静静地听。
      “我不知道爸妈是谁,被养父捡回家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小时候不觉得穷会怎么样,吃碗水饺,含一块奶糖就很开心了。除了哥哥不太喜欢我,总是打我,但父亲很照顾我,我过得也挺开心的。”温婉侧着身子与严粟面对面躺着,目光却空洞的看向严粟身后的墙壁。
      “后来我哥就辍学了,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不学好,总是回家要钱,摔东西,有时候对爸爸也动手,打我更是家常便饭。不过他也不常回家的,但每次回家都是一场暴风雨。我那时候就捡些瓶子报纸什么的,能换点钱就换点钱,苦点也不怕,直到我初三的时候……”
      温婉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些恶心错乱的的画面,她从来没对人说过发生了什么,其实她甚至也记不太清了,只是片段交错的在回放,疼痛,哭泣,谩骂,恶心。父亲在医院的苦苦哀求,她对父亲的养育之恩的报答,都在束缚着她,都在淹没她,“我在洗澡的时候,门,门突然被踹开……我……”温婉突然睁开眼,那些画面争先恐后涌现在她脑海里,她直到今日仍然一想起就浑身冷汗,身体抖得厉害,她急促的呼吸着,那些往事重提,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窒息感袭来,她喘不上来气,大口大口的呼吸。
      严粟红着眼眶睁开双眼打断了温婉,然后她挪了挪身体,将温婉的头抱到怀中,声音沙哑,哽咽地道,“说实话婉婉妞儿,你这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我一点不感兴趣,也根本不想听,你不用再说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严粟用一只手抹掉,另一只手安抚般的有节奏的轻拍温婉的身体,直到温婉不再发抖。
      “后来哥被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爸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温婉的声音也在颤抖,她的手抓着严粟的睡衣,无助的就像迷路的羔羊,“也许是不想再拖累我,我爸竟然跪在我面前,大哭着说对不起我,让我离开这个家。”
      “我,又被抛弃了。”温婉平静的说出来,声音不再颤抖,“可是,可是我竟然觉得解放了,好像我欠他的债还清了,我自由了,我终于可以自己活的像人了!但,但我还是被抛弃了啊……”
      严粟突然能理解温婉卑微的讨好了,温婉这么多年过着这么狼狈的生活,被禽兽欺负,被养父抛弃,尽管她自立她坚强,可她逃不开过去的十几年。她最开始对自己冷淡是不想拥有朋友,自己独善其身。然后低到尘埃中的讨好是怕被再次抛弃,她惧怕触碰,是心理阴影,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在感恩自己给她的友情。
      严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开温婉,坐起来盘腿大声的哭了出来,她就像听一个没讲完的故事一样,开头已经很悲切了。那些她能想象到的残忍的经历却可能真的真实地发生在温婉身上。她感同身受,她知道温婉过的不易,却没想过她那行尸走肉一样的过去,她心疼温婉,也讨厌自己的坏脾气让已经这么可怜的温婉又再次难过了几个月。
      严粟想,温婉已经太苦了,老天爷啊,我这么幸运,分一点给她吧。
      温婉哭笑不得的也坐起来,自己一滴眼泪没留,严粟倒是哭成了泪人。“我从前不会交朋友,我怕你会知道我的过去嫌弃我,我只能用尽一切方法讨好你,对不起小米儿,我辜负了你。”
      严粟一边抽抽搭搭的流眼泪,一边摇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婉婉妞儿你这么聪明,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的。可是,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个东西!”严粟扑过去,紧紧抱住温婉,“你不用讨好我,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得罪很多人的,朋友加在一起也没有几个,认定你了,你就是我一辈子的交情了!”
      温婉从柜子上拿了几张面巾纸给严粟擦鼻涕,“那你别哭了,我伤害你了,你也对不起我了,咱们扯平了。”
      严粟放开温婉,一边擦鼻子,一边疑惑,“我抱你你都没躲啊?你不害怕我了啊?还有,你终于肯叫我小名了啊!”
      温婉觉得这两个月那个不苟言笑霸气侧漏的严粟,那个直到刚刚还威武的严粟突然就消失了。
      难道这就是对待朋友如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般摧残吗?
      直到让她上床那一刻还高傲冷静的严粟就这么哭着哭着消失了,在严粟的眼泪里,小媳妇般的温婉也不见了,她交代清楚了一切,她知道严粟没有让她失望后,那个冷淡淡漠的温婉又回来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很多,多是严粟在问,温婉在答,严粟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要提。两人就像回到了关系最要好的时候,甚至比那时还要要好很多倍,扯到严粟学驾照,扯到今晚两人身边的男生。
      “哎,你交代啊!主动点,快说今晚送你回来的谁啊?”严粟托着腮,侧躺在床上,眼睛肿的像个核桃,嘴皮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溜。
      “那我也没问你啊,送你回来的男生谁啊?又高又壮又帅,活要把你装下了!”温婉难得俏皮的抬了抬下巴,一副八卦的样子。
      没想到严粟真的支支吾吾了起来,温婉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我闻到了恋爱的味道,你快交代啊!”
      严粟一嘟嘴,翻身平躺下来,“只是一起学车的学生,不是我们学校的,是隔壁N工的。”
      温婉拖着长长的音“哦”了一下,“都说咱们N市啊,是N美的妞,N工的汉,师大的老师最好看,建筑的楼,体校的饭,财经的跑车满街蹿,果然名不虚传啊!”
      严粟难得羞涩的笑笑,“哎呦你这一套套的,还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好了!你也交代啊,那个穿着连襟夹袄的仙人是谁啊?能迷倒你的男生果然与众不同啊,竟然这么清新脱俗!”
      温婉想起范炜光的模样,想起他的幽默风趣,绅士友善也是一乐,蒋兢南的面容却突然一闪而过,但是他和那个女孩子一起离去的画面印在温婉心里,她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
      温婉收了思绪,无奈的一笑,“我的这个才是真的只是朋友!他是我‘一帮一’的对象,现在又是我师兄,对我挺照顾的,我们今天吃饭,他是和我说假期跟着老师去采风的事。”
      严粟撇了撇嘴,对没有什么八卦入耳很有点不满,“你要去采风啊!去哪啊?”
      “陕北。”
      “哦哦哦,到时候我去送你!”
      “好。”
      两人就在黑暗的寝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话说今晚只有我们俩在寝室吗?现在几点了?十二点了啊!她俩估计不回来了。”
      “嗯,但刚还在楼下看到刘美莱往回走呢。”
      “你上楼的时候她干嘛呢?”
      “她看见我师兄,两人聊天呢,我着急上楼找你,就先跑上来了。”
      “你看你那冒傻气的样子!你再不注意,就真的只是朋友了!”
      “本来就只是朋友……”
      “好好好!朋友!睡觉吧,晚安。”
      “晚安。”

      在刘美莱和刘巧巧惊讶的目光中,严粟挽着温婉,周一早上有说有笑的一起去吃早餐,然后各自去上课。
      晚上温婉打工回来,严粟正坐在门边打瞌睡,走廊上的光顺着门缝洒进屋里,温婉看见严粟裹着棉袍,手里握着的手机正在放韩剧,耳朵里插着耳机,但人明显已经睡着了,头一点一点摇摇晃晃的,温婉悄声进屋关上门,拍了拍严粟,严粟一下惊醒,看是温婉,起来伸了伸腿脚,伸个懒腰,帮温婉脱下微凉的大衣挂到柜子里,悄声的说,“热水器的水还热着呢,你快去洗洗吧。”
      温婉点点头,推着严粟上床,“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睡觉去吧。”
      第二天一早,严粟边喝着豆浆,边愤怒地说道,“两个小婊砸可不是东西了!她俩其实根本就没睡着,你十点回来,她俩九点五十非要催着我熄灯,结果熄了灯还不是躲在床上玩手机,她俩就是为了为难你!”
      温婉笑一笑,“你晚上别等我了,开着门就那么睡了太容易感冒了,我回来轻手轻脚点就是了,反正你也说了,她俩根本没睡,也不怕吵到她俩。”
      严粟撇了撇嘴,“我自己看着办,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还天天去打工,不怕复习不好啊。”
      温婉摇摇头,“没事,反正白天很多时间,我最近都在看书呢。”
      严粟放下手里的包子,舔舔嘴唇,“婉婉妞儿,嗯……寒假快来了,你假期去哪住啊,还有,春节呢?”
      温婉愣了愣,她一直没想过。严粟提起,温婉第一次意识到,离开了那个家,她去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了。温婉木然的咀嚼嘴里的食物,然后对着严粟展露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反正我得先去采风,那些事回来再说。”
      “来我家呗,我家很多人,叔叔伯伯都来,很热闹的,一起守岁啊。”
      温婉笑了笑,端起碗喝粥没接话,严粟知道温婉可能惧怕人多,所以没再接下文。

      顺利地度过了期末考试,严粟和她的新晋男友韩子川送温婉去火车站。严粟就像生离死别一样抱着温婉,她想到温婉没人疼没人爱,大冷天的去采风,春节也得一个人度过,同情心爆棚,悲从中来,抽抽搭搭的掉眼泪,嘱咐温婉事无巨细。范炜光和韩子川站在一旁互相看看对方,无可奈何的笑了,实在是不懂女孩子之间的闺蜜情。
      严粟拉着温婉在候车室坐下,把自己的小笔记递给温婉,“里面都是我百度的,也不知道到时候气候怎么样,我怕你水土不服给你百度了几个小妙招。”然后又从韩子川的背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小药盒,常用药都有,你和范师兄都用得到的!”然后她又抬头看看站在那感叹的范炜光,“范师兄,你千万照顾好我们家婉婉,她没见过世面,也没出过远门,你就把她当女朋友一样照顾啊!”
      严粟越说越下道,范炜光一愣,耳朵都红了,温婉想捂她的嘴也来不及了,只好恼羞的拍了她一下。严粟又从包里拿出个手机,“婉婉妞儿,这是我以前的手机,你这个连网都连不了的老爷机弃了吧,换上这个,咱俩这么远不能天天打电话,微信也行,回头让师兄教你怎么用。”
      韩子川揉了揉严粟的发顶,“小米儿,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走了,”然后又对温婉和范炜光道歉道,“抱歉了,时间不巧,我们俩今天有科目四的考试,时间要来不及了,得先走一步了。”
      温婉点点头,抱了抱严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婆婆妈妈了,快去吧,拿下驾驶证好带我去自驾游啊!”
      严粟嘟着嘴一边狠狠的点头,一边被韩子川给哄走了。范炜光哭笑不得,可算把小磨人精给送走了。
      温婉看范炜光一副头痛的样子,笑着拧开矿泉水递给他,自己仔仔细细的看严粟给她的小贴士,“师兄可能你觉得小米儿很麻烦,可是对我来说,她很难得的,她人好到认定我是朋友,就不舍的任何人说我一句不是,维护我就像维护她自己一样。”
      快要检票了,邬大师才姗姗来迟,令温婉没想到的是,身边跟着的竟然是顺越当时负责“一对一”项目的企划经理。
      定的是高级软卧,温婉当初拿到车票还诧异怎么邬大师这么大手笔,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是顺越赞助的这次采风。
      进了车厢,她和范炜光在一个车厢,范炜光坐在沙发上,看向坐在床上的温婉,“婉婉你会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啊?”
      温婉笑着摇摇头,“环境这么好,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怎么我都得和一个男人一间房啊,和师兄你还比较不尴尬。”
      温婉暗暗的开口,“师兄,这次采风是顺越赞助的吗?”
      “我看同行的是‘一对一’项目的负责人啊,应该是顺越,不过如果是‘一对一’这个活动,应该不止我们专业有采风,但又没听说别的专业有什么活动啊?我一开始还好奇呢,怎么不是自费?现在看是顺越赞助的啊,可能是顺越和邬大师之间的协议吧。”
      温婉听着,拿出手机,查了查顺越,然后在搜索栏里打了“蒋兢南”三个字,内容很多,温婉躺在床上,一条条点开看,多是财经信息,偶尔有几条花边新闻,竟然还有一条社会新闻,是关于在国外的交通事故,温婉点开对蒋兢南的介绍,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范炜光从卫生间出来看温婉的手机还亮着,人却已经睡着了,他拿过手机看上面搜索的都是蒋兢南的信息,他静静看了看温婉的睡颜,把手机关了放在了温婉枕边。
      范炜光躺在床上,听着温婉平静的呼吸,有些心猿意马。温婉和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有着别的同龄女孩子所没有的沉稳,恬静,不世故,但却活的很世俗,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是特别在意,但做任何事情又都是全力以赴,温婉不算第一眼美女,清秀是对她最好的形容词,但她的气质胜过一切,范炜光很喜欢这个有气质的师妹。
      手机提示音响起,范炜光拿过手机,看到是那个叫刘美莱的女生的短信,上次匆匆的聊天,她要走了自己的电话。看着短信上面言简意赅的写着“一路顺风”,范炜光有点烦躁。
      到了X市,进了入住酒店,陈经理带着范炜光去办理手续,邬大师和温婉坐在沙发里等着,邬大师摸摸温婉的头发,“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温婉看着邬大师一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关怀的笑容,竟也不觉得恐惧,抬抬胳膊踢踢腿,抿起嘴笑了笑。
      “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邬大师看似责骂实则关心的话语,温婉咧开嘴回了个大大的笑。
      邬大师也是被逗笑了,“笑笑笑,也不说话,我期末出的题也不难啊,怎么你答的不好,记了我的仇了啊?”
      温婉摇了摇头,“哪能记您的仇!只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对X市从前有很多向往,来了觉得不太真实,只剩傻笑了!”
      邬大师嘴里念叨着傻孩子,“我们在X市呆两天,我明天在X市美术学院有个交流会,你和阿光不用跟着,你俩出去转转,这X市可是古都,值得学习的东西很多,上个街也会有收获。多玩玩多吃吃,过两天往山里走了,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这次,陈经理给温婉办了一个单人间,范炜光就住在温婉隔壁,而陈经理和邬大师则住在楼上的行政套房里。
      刚把行李放下,范炜光就找了过来,“婉婉,你收拾好了吗?我和老师说过了,咱俩出去转转!”
      温婉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好,那我先洗个澡,行吗?”
      “好啊,那你收拾好了,去敲我的门。”
      温婉洗漱出来,拿着手机想给严粟报个平安,解锁了屏幕,一张蒋兢南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 作者有话要说:  幸亏周五我看了一下存稿箱,发现竟然存错了日期,不然上个礼拜都开天窗了。。。
    我们家阿南已经消失了好几章了,接下来可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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