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陆泠

1、初见

　　启鸿十五年夏。
　　“六皇子殿下，皇后娘娘说，让您今在这南归塔呆着，待您想通了，愿意去辩会了，便自然放您出来，”小太监挂着脸上的假笑，见顾柯好似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有点急了，便口不择言，道，“殿下，您幼年失母，皇上将您托给皇后娘娘养着，这些年，皇后娘娘没亏待您吧，您却鲜少说话，外人都道皇后娘娘待您不好，把您养成了废物……”
　　说到这，小太监自知失言，停了嘴，只好悻悻地说道：“六皇子请进。”
　　随着“嘎吱”一声，朱红的门时隔多年又再次开启。只不过，五十多年前是为某个盼君南归的妃子而开，了却她相思之苦。而今，为一年十四的小毛孩而开，只道是无趣，无趣。
　　顾柯迈入塔中，身后的朱门随之锁上。听着那些宫女太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顾柯轻松了起来，顺着塔内的楼梯慢慢向塔顶走去。
　　盛夏的太阳烤着塔顶，热浪一股股涌来灼烧着顾柯的肺，但他无退却之心，贪婪地望着远处的风景。
　　时值八月初，荷花正开得烈，南归塔旁正好有一池塘，荷花虽不如御花园那般出彩，却也可堪玩赏。南面还有一大片桃林，桃子恰好成熟，又大又圆，看的人口干。
　　到这，顾柯收回了视线，漫无边际地想，“为何皇后这么着急让我去辩会，又有人说什么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跟那群蠢人当然无话可说，又何来辩。
　　顾柯又靠在栏杆上，一层灰粘在他的衣袖上他也毫不介意。那小太监也没说错，皇后在吃穿用度上没克扣他，但那有意无意的暗示不就是告诉他--少出风头，别抢我儿的道吗？
　　十四岁的小毛孩心智成熟得比身体还快，后宫的险恶早就明白了不少。未成年便夭折的皇子比比皆是，不可不说这几年顾柯走得是步履维艰。
　　随意往外一瞥，忽然发现近处桃树下倚着一人。那人身着白衣，手中拿着一桃，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身旁的荷叶上还放着许多。
　　那白衣与那桃树、荷花相衬，顾柯蓦然想到“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一句。
　　大抵是察觉到了顾柯的视线，余久清向他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顾柯心中一惊。
　　余久清向顾柯喊道：“小毛孩，犯错事在这受罚是不？”
　　“……”谁是小毛孩，况且我没做错事。
　　“天这么热，怪可怜的，”余久清嘟囔道，随机低下头在那堆桃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最大的向顾柯扔去，“喂，小毛孩，接住。”
　　顾柯险些被这桃子砸伤，堪堪接住。
　　他火有点大，却还是沉默不语，也没去细想这桃究竟怎么扔上来的。
　　“小毛孩，听话些，下次别再犯错了。我走了，这桃子送你了，不用谢我啦。”说完余久清并未停留，抱起那一荷叶的桃子就匆匆离开了。
　　顾柯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再想说话人已走远了。顾柯低下头，看着那个还带着些许水珠的桃子，喃喃地说道：“谢谢。”
　　待顾柯把那桃核毁尸灭迹后不久，有人来了。
　　门开了，这次来的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太监，而是皇后身边的红人--竹香。
　　“六皇子，”竹香柔声唤道，顾柯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晚上有国宴，皇后娘娘命奴婢带您去更衣。”
　　顾柯肚子里一团疑问，面上不动，乖乖地跟着竹香走了。
　　“这次怎么了？国宴怎么会让我参加？”顾柯皱紧了眉头。
　　顾柯穿好冠服，很是安静地跟着太监、侍女们去了集英殿。
　　越是大风浪，便越是平静，便是这样的吧。
　　一到集英殿，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偏僻的位置，顾柯稍稍放心了些，安静地坐下，一动不动地认真研究着这杯中的茶水，耳朵却留意着旁边皇子、大臣的对话。
　　过了好久，大臣们都到齐了，当今皇帝--天启帝也已就座，皇后在一旁陪着。这天启帝才刚过不惑，正值壮年，本应精神健旺，身体健硕，可天启帝脸色泛黄，双目也早已没有当年的神采。今天有些奇怪，天启帝脸上带着点红，或许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吧。
　　顾柯纳闷当今天子已到，为何宴会还不开始时，旁边的大臣早已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今个是有贵宾要来？”
　　“要不然呢？听说是新任国师。”
　　“就一个神棍，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哎呦，子方兄，你这话到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跟旁人说。”
　　“怎么？皇上……”
　　“你也知道皇上最近的状态，所以这国师很是得宠呢。”
　　“那今个召这些皇子来，是为何？我看这七个皇子都到齐了。”
　　“可不是，那国师说要收徒，皇上便忙不列颠地将自个儿子推出去了。”
　　听到这，顾柯总算明白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略微放心，便继续偷听。
　　“到了要收徒的年纪，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吧！”
　　“不，”那大臣摇了摇头，“我有幸在御花园见到国师，国师年纪不过二十三四，且容貌惊为天人。我敢说，有国师在，无人敢称绝色！”
　　绝色？顾柯想到今天下午的白衣男子，虽模样未曾看清，但应该可称为绝色。天下人口中的绝色如此之多，大抵都含些水分，这国师也大概如此
　　坐在首座上的天启帝缓缓起身，四周便安静了下来，天启帝宣布道：“今，乃我国国师选徒之日，国师选中之人乃天命所归，望皇儿们勿失机会。”
　　此话一出，四座议论纷纷，这当今圣上的意思是被国师选中就能有坐上那金銮宝座的资格，还是说一辈子当国师，永无荣登大宝的资格。
　　四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有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大殿中炸开--“国师到”。
　　众人皆朝门口望去。
　　只见那人眉间点血，眼如寒星，白衣胜雪，宛若神祇。
　　谁人才称得绝色--唯我国师耳。
　　众人皆惊，呆呆地望着那白衣国师。天启帝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招了招手说，“国师，这里坐。”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失礼了。但顾柯还有些恍惚--这不是今天下午那个白衣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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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仓央嘉措
第一篇小说，字数不会太多。
分有大约四卷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意见或建议尽管提。
再稍微提一嘴最先出场的是攻。
嘟嘟总生日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