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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柒章 美人千如 ...

  •   烟柳送别的清晨。
      当林弈宁踏上乌篷船时,他又不死心的望了一眼渡口,继而失望的移开了眼。
      没来,爹爹还是没来,或许不会来了。
      是啊,毕竟昨晚吵得那么凶。其实他也想不明白爹为何那样激动,说着些难懂的胡言乱语。他好声好气的讨那把剑,他不许;他好声好气的说要去姑苏,他又不许。最后他恼了,嚷嚷着我早已弱冠,你凭什么管我,我就要出去而且以后都不回来了!
      滚,爹爹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滚。
      船家摇了橹,河波中小船摇曳了起来,竿子一撑,船离了岸。一层淡淡的河雾中,林弈宁只觉眼眶有点湿润,努力睁大眼睛,再次望向河岸,一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渡口上。那一夜苍老的人在春晨凌冽的风中瘦削如一脉苇叶。
      他盯着渡口看了有多久,那渡口上的人站了就有多久。
      终于,视线中的河波越来越浩汤,淹没了那个小小的渡口。
      “弈宁兄?”任乾易担忧的声音响起。
      “没事。”他笑了。爹,我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船摇曳行了一路。
      行将傍晚,河道旁临水而建的人家越发多了。满载货物的船迎面驶来、擦肩而过、熙熙攘攘。船上商家吆喝着,岸边行人招着手叫喊着。“新鲜稻米哟~”“桂花板栗!”“才摘的绿茶诶~”“刚捕的凤鲚,只剩一筐了~”盈耳的皆是江淮方言,语调不似金陵姑苏般温软,舌尖婉转中隐隐有一丝粗犷。
      沈别秋听得发愣,那入耳的江淮语调竟与家乡扬州的方言有几分相似。几处临水人家过了,又显了街道。
      临水的街市,洗却烟尘的青石板一路铺下来,褐砖白墙黑瓦的屋子,直对云天的檐角下挂着的是一串大红灯笼,天边时时突兀起几座石塔,笼在初显颜色的夕阳里为车水马龙的古镇平添几分肃穆。
      许是看穿了沈别秋的心思,任乾易开口道:“到了丹徒。”
      那边人家的窗沿上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喊着要吃橘子。这边卖橘子的中年妇女,撑了几杆子轻快的过去了,笑着递上一篮橘子,抱着孩子的少妇急忙掏出一吊铜钱递给她。三张脸都笑着,唇舌里流转着些祝福的话语。
      林弈宁看直了眼,连先前的不快也忘了感伤,笑着用手肘推了推任乾易,感叹道:“原来水乡人家的买卖是这样的,先前在金陵住着的时候,都是去集市乱逛哩。”
      “客官,侬莫说,我们这里也有顶好的集市。”一直沉默撑船的篙师笑道:“喏,前面就是我们丹徒的西津渡喽。”
      “在那歇一晚吧!”林弈宁玩心大起,两眼放光的说:“乾哥,天都晚了,夜晚行舟不安全,咱们又不急~”“好吧好吧。”任乾易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沈别秋问道:“友善兄意下如何?”
      虽然寻师心切,可林白痴说的不无道理,况且这丹徒语调又颇似家乡,沈别秋只好点头应了。
      停船上岸后,篙师轻车熟路的找了家酒铺打酒吃,信誓旦旦道明日要启程时,来这酒铺寻他便是了。任乾易调侃他说莫要醉死在店里了。那篙师爽朗的笑道:“不得醉死,还有美人的戏没听呢。”酒铺的伙计见他们三人一脸莫名其妙,大笑的解释道:“这位师傅说的美人,八九不离十是我们西津渡最红火的旦角,梅千如了!几位客官看着面生,该是外地人吧?来都来我们丹徒喽,决计要去听听梅千如的戏啊!”
      谢过了伙计,出了店,林弈宁立刻要去打听梅千如在哪个戏班子演出。沈别秋白了他一眼,骂道:“空生了副好皮囊,净干些泼皮似的不务正业的事!”林弈宁一脸委屈的说:“苏兄,别那么死板了,来都来了,就去听听嘛。况且,都说好要来歇一晚的。与其无聊着,还不如去找找乐子呢~对吧,乾哥?”任乾易无奈笑道:“有理,有理。友善兄不如就一同前去吧。反正弈宁兄昨晚说了,咱们开销都记在他名下。”说罢还拍了拍林弈宁的肩膀。
      林弈宁顿时急了,忙道:“我说的是苏兄一个,不是你们两个!而且,昨天我有钱,今天我没钱了啊~我爹又没给我多少盘缠,几袋银两还是霖小给我顺来的。哎!我说真的!你们别走啊!”
      三人问了路,穿了几条街到了丹徒人口中的郑府。那个大名鼎鼎的“梅花落”戏班子就应邀在郑府宅里的茶园里演出。据说,梅千如即是“梅花落”的台柱子。
      到了郑府门口,林弈宁刚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那五大三粗的侍卫粗声粗气的问道:“什么人?”
      林弈宁立刻答道:“金陵林家大少爷林弈宁。”
      侍卫不屑的大笑道:“哈哈!那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乡人也敢来这儿充大牌?怕你是不知道丹徒是谁家的地界!”
      林弈宁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如此侮辱,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想还口,被任乾易拉住了。任乾易飞快解下林弈宁腰间所配的那块“冰”字铜牌,亮到那侍卫面前,沉着道:“仙师。”侍卫愣了几秒,立刻赔上笑容请罪道:“真是小人有眼无珠,怠慢几位仙师爷了。快快,里面请。”
      任乾易收回铜牌,微笑点头,拉着二人进府。
      “不是,乾哥你拽我干嘛,我还没骂他呢我个暴脾气!”林弈宁不满的嘟嚷着。“少惹事!”沈别秋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这铜牌这么有用?砚冰尊不是早被灭门了吗?”
      “那侍卫明显不识字,怕还不知道这铜牌上写的是什么。他看我们都配有剑,所以信我们是仙师。既然是仙师,他区区一个凡人便不敢得罪。将信将疑又怕惹上麻烦,便顺水推舟放我们走了。”任乾易笑着解释道。
      “啧啧,一个世家公子比不上一个无名仙师。”林弈宁依旧不满的嘟嚷着。
      “少自恋!”沈别秋弹了一下他脑袋,微嗔道:“不是你这个鬼吵着要来听戏的吗?赶紧的找茶园去!”
      “诶哟苏兄,哪人多不就是哪儿嘛?”
      顺着人流的方向走,眼前很快显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厅院,论其恢弘则不输林府,论其精致则媲美瑶池。朱红的门大开着,朝北的那一面墙设有戏台,两侧皆是耳楼,其余三面是双层的廊坊,只北面漏出了正门。中间是一方广场,设着些条木桌椅,应是池座,已满满坐了些花钱进来看戏的百姓。整个厅院四下皆是喜庆的红色。
      进场时,戏已开始,台上有戴着长胡子的末角咿咿呀呀,依稀可听出是《长生殿》里的唱词。
      侍在门口的小厮见林弈宁一行人穿着不凡,便引了他们去楼廊上的散座上就位了。
      屁股刚落座,林大少爷又开始抱怨视野不好、脖子难受,小声咕哝着:“真没劲!以往我看戏,坐的可都是官座。”即便他把声音放的很小,沈别秋还是听见了,立刻伸手要来弹他脑袋,嘴里骂道:“你这娇生惯养的少爷,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
      任乾易一脸无奈的去劝架。
      忽的,三人都停住了,不为别的,只为那极清越的歌声。”

  • 作者有话要说:  1.丹徒,镇江古称。
    2.戏园常供茶水故曰茶园。
    3.观众席---茶园观众座位按区域和舒适程度分数等,按等收费。茶园里最好的位置是官座,设在左右楼上靠近戏台的地方,配有矮桌带坐褥的椅子,高凳。每座之间用屏风隔开,类似包厢。官座按照和上下场门对应的方位分上场门官座下场门官座,以下场门官座为贵。较官座次一等的座位是散座,设在楼下两边的楼廊内,有桌椅。其后靠墙处还有高座。池座是最普通的位子,在大厅中间,戏台与楼廊的空地,摆有许多条桌,供百姓看戏用。伸出式戏台的两侧空地,称钓鱼台也设条桌,由于靠上场门太喧闹,是最次的座位。
    ——摘自【中国戏楼】城市戏园
    作者:茶香飘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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