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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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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俪文推门进来,瞧见乔智才也已经换上睡衣,立在窗前发呆,两人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黄俪文坐到梳妆台前补精华液,乔智才远远看着她,看着她那两条白白的手臂,白的让人眩晕。他不敢走前来,也不敢坐床上去,生怕她又突然拿出一床铺盖,让他睡地铺。他做事胆大心细,唯独这事,他胆儿小的可怜。
黄俪文几次抬起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你……你在床上……哦,不是……不是……你在船上颠簸了两日,也累了,快……上床歇息吧。”她说到“上床”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
但,这对乔智才来说,就是特赦,是恩赐,是邀约,他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终于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薄的被子,睡到这张属于他们的床上。
乔智才静静躺在床上,一会儿睁开眼,一会儿又闭上,他其实真的很困了,但是身体里有股兴奋劲儿让他无法入眠。
他听见她起身,听见她关灯,听着她越走越近,在床的另一侧钻进了被窝,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着香皂的香味儿。
他们这是个1.35米的床,并不算太大,两人躺一起就紧紧挨着了。
乔智才微微试探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黄俪文一动不敢动,任由他握着,两人一声不响,却是十指交缠。
楼下传来房东太太和人说话的声音,那是他们打完麻将,刚散伙呢。这里跟镇宁邨不同,这里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乔智才和黄俪文也跟在镇宁邨时不一样,现在的他们也充斥着生活的味儿,有情有欲。
乔智才侧转身,伸出另外一只手,沿着她冰凉细腻的手臂,来到脖间,来到了下颚,颧骨,眼睛,额头,又顺着额头往下,她笔挺的鼻梁,圆圆的鼻头,微深的人中,厚薄适中的唇……
两人借着窗外淡淡的灯光,在黑暗中摩挲着,探索着,心跳咚咚直响,终于,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她的心也覆上了他的,两人浅浅吻着,交换着彼此的爱和思念。
乔智才很激动,这一天他等太久了,他颤抖着甚至有些手足无措,黄俪文从没想过他不懂这些,她爱他,理解他,配合他,人性的本能无需她过多的引导,当他终于充满她的时候,幸福感在她心尖洋溢开来,她的心是满的,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乔智才也终于知道,原来女人是这般的柔情似水,这般的让人蚀骨销魂。他们折腾了一夜,要不够彼此似的,恨不得把他们错过的那些无言之夜都给补回来。
第二天一早,黄俪文还是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她浑身酸痛,差点站立不稳。她起床做了早餐,就去华润公司复试,华润的人事让她下周一来上班。
黄俪文回去的路上买了一份大公报,果然头版头条就是乔礼杰博士在北京接受国家领导人接见的消息,看来乔智才是暂时安全了。她这才放宽心,经过百货公司的时候,去给乔智才买了两双皮鞋。她回到家时,乔智才正牵着小箱子学走路,霞姐已经做好午饭,就等她回来开饭了。
乔智才抬起头看她,一脸愧疚:“你今天有面试,昨晚怎么不跟我说呀。”他自责没让她休息好。
黄俪文浅浅笑着,脸上还有一点小羞涩,她道:“没关系的呀,今天是复试,挺简单的。”
林云裳问她成功了没有?
“下周一上班。”
吃了午饭,林云裳带着小箱子去邻居一个上海老乡家玩。乔智才和黄俪文则好好补了一觉,睡醒后,两人躺在床上,乔智才把他这段时间的经历跟她细细说了一遍。
乔智才在台北重遇徐太太,徐太太把他当成了乔智才的弟弟,说跟他哥嫂是朋友,对他非常仗义,还介绍了国防部的几位官太太给他认识,有这些官太太罩着,毛六爷也拿他没办法。他曾经试过几次想偷偷逃走,他可以短暂逃开毛六爷的耳目监视,但却无法离开台湾这个孤岛,所以不得不放弃。幸好组织在台湾的卧底及时联系上了他。
他们原本计划双十节趁着美国邮轮访台,借机离开的,谁知计划外泄,党组织只能提早将他转移到高雄,偷偷坐渔船离开。
渔船在海里一路颠簸,风大浪大,有几次他都觉得船要翻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幸好老天爷不怎么喜欢他,不想那么快见到他,他才算保住了小命。
黄俪文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细长的手指,有个指节边上还有个小小的伤口,她知道,在他的轻描淡写下隐藏着多少他不忍告知的苦难。
下午,乔智才夫妇俩带着小箱子到照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寄给上海的乔母。
黄俪文入职华润公司后,又把乔智才介绍进了华润,负责采购工作。
1951年初,乔黄二人配合组织端掉了隐藏在华润的两名特务。
1952年5月,两人再次帮组织清除了华润公司的副总这名隐藏极深的双面间谍。
……
1953年12月24日
香港在放圣诞假,怀孕六个月的黄俪文跟乔智才刚看完电影出来,这是费俪娜的丈夫,他们的妹夫吴节新导演的作品。
两人走在路上,乔智才感叹道:“这部电影拍的挺好,吴节是个有才华的人。”
黄俪文笑:“当然呀,你没看俪娜对他多么死心塌地的呀。”
“可惜上海看不到,不然可以让大哥大嫂带着妈妈一起去看。”
黄俪文:“乔智才,昨天妈打电话来,说镇宁邨的房子保不住了,妈和大哥大嫂都只能留两间房子,其他都要分给别人住。”
乔智才知道国内的一些政策在变化,他是组织的坚定支持者,所以力劝乔母不要去抗争。
黄俪文又道:“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咱俩这两年也不可能回去,不如把她接过来罢,也方便照顾。”
“那大哥大嫂呢?”
“他们要是想来,那就一起也行呀,我们给他们在附近租个房子。大哥来了也不难找工作,主要还是看他们怎么选择。”
乔智才牵着黄俪文的手,他们现在遇事都是互相商量着来,时局再动荡,内心都是无比安静。
1954年2月2日
这日是农历新年除夕夜,在乔智才夫妇的新家,餐厅摆了一桌子的酒菜,乔母、乔家老大夫妇、乔家老二一家三口、林云裳、费俪娜夫妇,刚好九人一起吃团圆饭。
乔母看着这一大家子唯独缺了老三,心里总是空唠唠的,又看看老大夫妇现在都还没有一儿半女,内心更不是滋味。黄俪文看在眼里,忙让小箱子去缠着祖母,让祖母再没时间想别的。
吃了晚饭,打麻将的打麻将,守财神的守财神,今天家里的帮佣也回家过年去了,乔家大嫂主力,俪文和乔智才帮忙打下手,在厨房里忙活了半日才算把活儿干完。
黄俪文洗完澡看乔母在房里上香,便进屋跟她唠了两句。乔母:“你这月份大了,我看你这胎就比怀小箱子的时候要大,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乔母叹了口气:“你大嫂那肚子要是有你这么争气就好了。”
黄俪文知道婆婆守旧的思想,她今天也是想来劝劝她的,不由道:“妈,这事不能怨大嫂……”
“我没怨她。”乔母不改一贯傲慢的态度。
“大嫂说,她跟大哥没有夫妻生活,这怎么能生出小孩来呢。”
乔母震惊:“什么?”
黄俪文:“妈您别急,乔智才说等过了年,带大哥去看看心理医生。”
“心……心理医生?”乔母脑内小宇宙错乱了,她三个儿子,除了她最不看重的老二,竟没有一个正常的?
乔母不禁埋怨道:“你大嫂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跟我说说呀。”
黄俪文安抚着乔母,又劝慰了几句,才离开。她在大厅围观了会儿妈妈大哥妹妹妹夫几个打麻将,给他们准备好水果瓜子,便回房休息了。
乔智才在房里守着小箱子,他看见俪文进来,忙轻声说:“睡着了。”
黄俪文把小床的蚊帐放下来,才走到衣柜前换睡衣,乔智才神神秘秘地走过来,要她闭上眼睛,每年新年,他都会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黄俪文接过乔智才送的礼物,满心欢喜地拆着包装,她笑眯眯地开始猜:“看这样子,倒像是一本书,还是一本笔记本?”
礼物拆开了,真是一本笔记本,她满脸期待地笑道:“不会是你给我写的情信吧?”
乔智才一脸得意:“打开看看。”
黄俪文打开本子,竟是未解的拉丁方块。
“这是我从每天的报纸上抄过来的,我知道你喜欢玩拉丁方块游戏,我不会设计,只能抄了。”
黄俪文一页页翻过去,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她眼里噙着泪花:“谢谢你,乔智才。”
只要老婆高兴,乔智才就心满意足了,他突然问:“黄俪文,你爱我吗?”
“你傻的吗?乔智才。”
“我就想听你亲口说。”
“爱。”黄俪文说完害羞地垂下眼,“那你呢?你也爱我么?”
“爱你胜过我自己。”
老夫老妻说完肉麻的话,竟如同少男少女般害羞起来。乔智才轻轻用肩膀碰了碰她:“那今晚……”
黄俪文含羞带涩地轻声道:“你……轻点……”
乔智才忙去关了灯,领命忙活开来。
真是冬日渐短,春夜渐长。
…………
1954年4月19日,黄俪文在协和医院生下长女乔安然。
1956年11月,大嫂生下女儿乔安心。同月,黄俪文生下双胞胎儿子,乔安邦和乔安国。
1965年,乔智才离开华润公司,自己创业开了智俪商贸行。
1968年,黄俪文升为华润公司财务总经理,总揽华润财务大权。
1973年,智俪商贸行改名为香港智俪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1980年,智俪集团成为第一批北上大陆发展的港企。
1986年,黄俪文从华润集团退休,十年后,跟随乔智才从此常住上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