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那件小事》城夫

5、第 5 章

　　玉树地震了。
　　2010年4月14日，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区玉树县发生7.1级地震。举国震惊，可能有的人还没从四川汶川地震中醒过神来，不过两年又有了这般灾祸。这次的地震没两年前那么严重，再加上因为之前的教训，相关部门有了防御和部署，损失比之前要少，但情况还是不太乐观。中央政府在人力物力上大力支持，拨了大笔资金，大量食物和水，生活用品，医疗用品下去，还派出了军队进行搜救。一时间，看似懒散悠闲的国人又在全国风风火火的“抗震救灾”呼号中惊醒过来，热切关注着救灾消息，听闻了灾区的感人事件也不由得热泪盈眶，巴不得自己在灾区尽一份力，帮一个忙才好。似乎中国人总是这样，平时国泰民安时，好日子过惯了，看似懒散、冷漠，可国家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个个国民几乎都要跳起来，瞪红了双眼，捏紧了拳头，大呼团结。
　　各个单位、各个地方有自己抗震救灾的举措，不过激动归激动，全国人民还要过自己的日子不是。说去救人，有军队有政府呢。说去帮忙，总不能撇下亲人孩子和工作呀。所以，寻常百姓对抗震救灾做出的贡献就是捐物捐款。
　　学校做出的努力也是呼吁师生捐物捐款。
　　陶石和周小温正进入热恋期，眼中只有对方，哪怕就是说一句话，对上一眼，也是甜的腻人的。但在这紧要关头，俩人也只好把谈情说爱的事暂且放下。“你捐多少钱啊？我打算捐50。”周小温有些严肃地说。陶石心里别扭起来，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捐10块。他暗叹周小温真有钱，出手阔绰。他也关心灾情，但实在是囊中羞涩。他拿出20给周小温买早餐，再除去回家的车费，几乎只剩下40的饭钱。他父母给钱一向要算了又算，他每一顿吃多少，每一天用多少，都算得精细，再才比着算出来的结果给钱。陶石平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从来没存的出私房钱。现在咬咬牙，牺牲掉一天的饭钱，挪出10块来，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幸好周小温说出了下一个话题，不然陶石真不知怎么接话。“我还打算捐些衣服和书，你有没有东西要捐的？”陶石可不想在周小温面前表现得这么穷酸，硬生生地把自己还没看完的红楼梦拿出来了。周小温调笑着，“你还喜欢看红楼梦啊？”陶石回应，“就随便看看。”
　　学校领导让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悲痛煽情地描述了灾区状况，又大力提倡同学们有钱捐钱，有物捐物。散场后，每个班的老师也是要求班长仔细收好同学们的捐款，打点清楚。班长拿着名单在教室晃来晃去，频繁地往教室后面跑。教室后面坐的大多是调皮的男生，好不容易有跟清高的班长接触的机会，就故意迟迟不交钱，等班长到后面来一个一个收。班长守着钱，把卷曲的纸钱拉直，整齐地放在手里，有些冷漠地说，“笔拿来！”有些人就看不惯班长这幅冷漠清高的样子，故意不拿笔给她记账。班长哼一声打算回自己位置去写，就横空出来一只签字笔。班长看了一眼拿出笔的陶石，想想跟他也没什么矛盾，虽然这些男生都不是好东西，但好歹这个陶石还算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况且陶石也不属于这些故意捉弄她的人。于是班长接过笔，走到陶石书桌前，弯下腰在陶石叠的整齐地书上记着刚才交钱的人的名字和数目。陶石无意看了一眼，大多数人都是10块，少数交20，交的最少的是交了2元，好像是一个家里很困难的同学，交的最多的是50，只有周小温一个人。都是爱吃爱玩的学生，大多数人是捐不了多少钱的，10元不多不少，是个合适的数目。陶石松了一口气，大多数人跟自己一样，那自己也不会遭人嗤笑了，只是周小温未免大方了些。陶石看着年纪小，话也不多，对待一般的人有疏离的感觉，但他有个贤惠听话的妈，在家庭耳濡目染的影响下，他的意识是女人的钱是男人给的，女人是靠男人养活的。可周小温明显比他有钱，这让陶石有些沮丧。
　　到了星期五，又是放学的时候了。陶石本该匆匆赶到汽车站去坐回桃镇的客车的，但他放心不下他的周小温，一定坚持要把她送回家。周小温知道星期五下午是很多学生回家的高峰期，坐车挤得不得了，他怕陶石晚了坐不到车。陶石低头看着周小温说：“宝贝，我先送你回家，过后我再去赶车。”周小温不干，非要陶石自己快去坐车。“哎呀，你听话呀。你快点回去了我们就能在□□上聊天了嘛。万一你坐不到车就麻烦了。回不了家，你睡大街啊？”陶石难得开着玩笑说：“那你就带我回家呗。”周小温有些认真地回答，“好。”陶石最喜欢他的小温用这种认真专注的眼神看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重视，让他觉得周小温是如此喜欢着他。
　　最后，周小温也改变不了陶石的决定。在陶石把周小温送到家转身离去的时候，周小温想，陶石如此爱护她，她明天就去陶石家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天，周小温起了一个大早，早饭都没吃就跑到汽车站去坐到桃镇的车，她没告诉陶石。周小温想到等会陶石见到她时那害羞又激动的样子，周小温就忍不住傻笑。是的，在他们两个人之中，陶石是比较害羞的那一个。按说当男朋友的太羞涩胆小了肯定会遭到女朋友的嫌弃，但周小温反而爱死了陶石的羞涩。陶石长得太乖，性格太好，害羞起来让周小温又心疼又心痒。周小温虽是个矮小爱撒娇的女孩子，即使是第一次恋爱，她也把自己直接率真的性格带入进去，有机会就向陶石身上扑，拱进陶石怀里嘟着嘴要亲亲求抱抱，想做什么就大着胆子去做，从不迟疑犹豫。陶石很少主动，除了他内敛的性格，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周小温够主动够大胆，使陶石避免了想做些什么又无从下手的窘境。周小温眯着眼睛笑，他的陶石不主动，实际上正等着她扑上去呢，那双尚且纤细瘦弱的手臂虽然没伸出来，却随时都做好了迎接周小温的准备。
　　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周小温才给陶石发消息。“你在哪里啊？”陶石老实回答道，“在家呢，刚把猪食煮好，马上去喂猪。”周小温多少算个城里女孩，听到这话，一点也不觉得不悦，反而觉得陶石真是个勤劳又实在的人。想象着陶石唤着猪儿，猪拱起鼻子来吃猪食的样子，周小温觉得陶石更可爱了。“你等会来陶家庄村口这个黄角树这里接我，我要到了。”周小温很少回乡下外公外婆这里，但从小也是每年都来的，至少知道大概的位置和标识，只是进了村，周小温就会被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绕昏了头。陶石惊讶地把他爸的手机摔下来落在灶台上，马上拿起来检查，要是他爸上坡回来发现手机被摔坏了，非得狠狠地教训他不可。好在手机什么事都没有。
　　陶石握紧手机左顾右盼，看到爷爷奶奶在对面田里犁田，爸爸不见身影是到后山坡去了，妈妈刚才背着一筐衣服牵着妹妹去池塘洗衣服了。四下无人，他放了心，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去。“宝贝，你刚才说啥子？你要到陶家庄了？这乡下地方你怎么来了？”周小温笑着说：“我想你啦！”陶石紧张地手心都是汗，又兴奋又害怕，一边高兴他的宝贝怎么这样爱他，昨天下午才分开今天就想他不惜这么远跑来见他了。同时又有不满，他家里的人都还在呢，等会被撞见了可怎么办。还有，自己这农村家里，比不得城里房子那瓷砖地白灰墙，到处脏兮兮的，随处可见各种家禽的粪便，透着一股弥漫了土地、粪便、青草的味道，不刺鼻，不算很难闻，但总有一种粗鄙的不体面的感觉。陶石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宝贝不会嫌弃吧？
　　“乖，你快下车到公路对面去坐车回县城，知道吗？”陶石心情复杂，犹豫不决，竟开口让周小温回去。“我不！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想你，我要见你。”陶石心里甜蜜得紧，已经有些动摇了，但他还是找着借口“乖，我也想你。你乖些，听话，我在家干活呢没时间陪你哦。我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在呢，你不怕？再说，这乡下地方别脏了你的鞋。乖宝贝，回城里去，啊。”周小温听到陶石家人在，有点发憷了。不过周小温从来不是个退缩的人，她红着脸低吼“我不怕，见见他们又不会怎么样。我不管，我就是要来找你！”陶石还在劝：“乖宝贝，你在城里每天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乡下可不是那样。”周小温很倔强，有些强硬：“这不是问题！我外公家跟你们一个村的呢，我之前每年都回来的，我还不知道吗？”周小温跳下车，换上了撒娇的语气对陶石说：“我都下车了，已经站在这个黄角树下了。宝贝，快来接我嘛，我想你！”陶石早被周小温说动了，只是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听到周小温都到了，也不再扭捏了。“乖啊，站在树下别动，我马上出来接你。四处看看有没有棍子，捡起来拿在手里，万一等会遇到疯狗。。。”陶石妈妈带着洗好的衣服回来了，陶石连忙挂了电话，冲出门。“妈，有同学找我玩，我去接她！”陶石妈妈让他带上雨伞，刚才她回来时已经在变天了。
　　陶石在路上时，果然一下子下起了雨，这雨来势猛，可能去地也快。陶石担心周小温没带伞，生怕她淋了雨，撑着伞向村口飞奔，雨伞在风雨的吹打和陶石的奔跑中摇摇欲坠。
　　周小温在那颗大黄角树下缩成一团，嘴角带着笑等着陶石来接她。这棵树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大，枝繁茂盛，足够遮风避雨，只是偶尔从上方枝叶缝隙间滴落下来的水珠，格外大颗，滴进头顶发旋中，好一个透心凉。
　　陶石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撑着一把蓝色的东倒西歪的伞，出现在周小温视线里。这一抹蓝，使她误以为这就是全世界的颜色了。